《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电影剧本
文/鲍利斯·瓦西里耶夫斯、坦尼斯拉夫·罗斯托茨基
译/王琢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简介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是以其悲剧性的抒情风格表现战争的残酷,歌颂普通战士英雄业绩的一部优秀作品。它的梗概是:一九四二年春,在苏联北方某火车站附近,准尉瓦斯科夫带领高射机枪排的五名女兵穿行于森林和沼泽地跟踪追击妄图破坏铁路的德寇伞兵。但由于寡不敌众,经过殊死的战斗,五名天真、可爱的女兵相继牺牲,仅剩下了准尉一人。最后,他在负伤的情况下,用仅剩一颗子弹的手枪和一枚没有引信的手榴弹,活捉了残存的四名德寇,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影片是根据苏联著名作家鲍里斯·瓦西里耶夫一九六九年创作的同名小说拍摄的。小说发表后,在苏联广大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并轰动国际文坛。一九七二年由著名导演斯坦尼斯拉夫·罗斯托茨基搬上银幕,获当年第六届全苏电影节一等奖、第三十三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纪念奖和几个国际奖,并获得一九七五年苏联国家奖金。
暮春。
在一片长满嫩绿草丛的山坡上,一名身着红色外衣的女青年久久地伫立在那里,眺望着前方,……
放眼望去,一条宽阔的大河横在眼前。河水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向远方。平静的水面在落日的佘辉照射下,熠熠闪烁。
河的两岸,茂盛的枞树林也溶迸了绛红色的余辉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幽静、平和……
一名男音年从土坡下走了上来,走到陷入沉思的女青年身边,同她一起默默地眺望着眼前大自然的美景。
土坡下,男青年甲冲着坡上的青年男女喊道:“哎,我们走吧!”
另一位女青年也催促着:“唉,走吧!”
听到喊声,坡上的男青年柔声地对女友说:“你还挺有诗意的!”说完,两人会心地笑了。
坡下的一对青年男女,此时已骑坐在摩托车上。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又向坡上的两名青年催问着:“你们走不走啊?”
然而,坡上的男女青年仍默默地望着宽阔的河面和掩映在对岸茂盛的树林中、孤零零的木结构小教堂。
随着徐徐的微风,传来阵阵有节奏的教堂钟声和几声鸟鸣。
女青年打破了沉寂,无限感慨地喃嘀自语:“死者的梦,只能是战火硝烟!”转脸又对男青年说:“走吧!”
男青年应声道:“走吧!”
坡下的女青年甲迫不及待地:“快走,快走吧!”
坡上的男女青年携手走了下来。
一阵轰鸣的马达声,重又打破了山林的静寂,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着……
绿草如茵的河岸,座落于树丛中的小教堂,构成了一副和谐的图画。
(伴随音乐、叠印出一排鲜红的字幕:)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清晨。
在河边的小村落里,簇拥着各式各样的破旧木板房。阵阵鸡啼声从远处传来,划陂了清晨的宁静。
河边附近,隐约可见有农妇正在火炉旁烧水做饭。一股股升腾起的炊烟在薄薄的晨雾中浮动着。
一名衣衫不整的战士站在女房东的门前,极为不悦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军运指挥员——华斯柯夫准尉和前来视察的少校。
华斯柯夫看到赤脚的战士,气得同少校发着牢骚:“少校同志,您看看,这哪儿象个排长,连自己的靴子都找不到!”
话音未落,从木屋的窗口处探出半截身子的女房东匆忙解释:“在这儿,在这儿呢!靴子找到了,是我把它藏在床底下的。”
华斯柯夫怒冲冲地:“哼,不打自招。”随即,转脸对少校提醒道:“从前线回来的,整天就知道寻欢作乐。而我,是决不允许破坏军风纪的!”
说话同,华斯柯夫陪同少校走到一排栅栏前。突然,站起一名头戴纱巾,身穿军装的战士,郑重地向走到跟前的少校举手敬礼:“报告,少校同志……”话未说完,一阵牛叫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少校气得转身离去。
华斯柯夫恼羞成怒地瞪着眼前的红军战士:“五天禁闭。”说罢,疾步追赶离去的少校。
红军战士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地解释着:“不戴头巾,牛不让我挤奶。”
少校边走边对忙不迭地追赶上来的华斯柯夫说:“就这样定了吧!你要是再打报告,我就处分你。”当看到准尉不满意的神情时,便反问道:“派来新兵还是要和他们一样,对不对?”
华斯柯夫吱唔地:“那就派些不喝酒的!不过,您还得考虑一下这些女人……”
少校不耐烦地:“难遒派些阉人来吗?!”
华斯柯夫惶惶不安地辩解着:“那……领导更清楚。”
少校极不满意地:“驻地的纪律都搞不好,还……女人、女人。”
华斯柯夫争辩道:“您说过,老百姓不属于我管。可事情就坏在她们身上!”
少校和华斯柯夫边走边谈来到了女房东——玛丽娜的窗前。
女房东殷勤地:“少校同志,请进来坐坐吧!茶还没凉呢!”
少校:“不,谢谢你,该走了!”转身对站在身旁的准尉叮嘱道:“就这样吧!华斯柯夫。”又忿忿地看看已穿戴整齐的排长,简短地命令:“你听着,排长同志,带着队伍跟我回司令部去!”
排长无可奈何地:“是!”
少校又意味深长地对准尉说:“华斯柯夫,我给你派来些见到酒和女人扭头就走的战士。他们都比你强得多!”说完,大步跨到吉普车前。
司机关切地问:“少校同志,喝点茶再走吧!”
少校不耐烦地:“不,开车!”说着,坐上了已发动的汽车,在扬起的尘土中,驶出了村子。
排长目送着远去的汽车,对华斯柯夫极力不满地:“哼,这回你可算达到目的了!”
河边。
满载战士的一艘汽艇离开了河岸,向对岸驶去。汽艇的马达声和女人们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使一向寂静的河边变得喧闹起来。
众农妇们向远去的战士们招呼:“再见!再见!”
女村民甲疑惑地:“多好的人啊,怎么走了?”
众农妇歉疚地:“我们也有错啊!”
已驶到河中心的汽艇上的一名战士、恶作剧地:“向军运指挥员致敬!”
红军排长大声地呼喊着:“妇女同志们,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请原谅。”
众农妇恋恋不舍地:“哎……”
晨·仓库前。
华斯柯夫准尉在挂着大锁的仓库前检查着。四周空无一人,村落重又变得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往日嘈杂纷乱的声音消失了。
女房东家。
华斯柯夫和女房东——玛丽娜各自坐在方桌的两侧吃着早餐。
华斯柯夫不满意地唠叨着:“这些个领导,太粗心,太大意了!军事重地,三天没有部队掩护。少校这一发火,反而给他自己找了麻烦。他连两个象样的班都找不出来。”
女房东遗憾地对准尉说:“这么一来,变得多安静啊!”
华斯柯夫埋怨地:“都怪你们!应该把你们这些女人都撤走,全都撤走,撤到后方去!”
女房东愕然不解地:“那怎么行,谁来给你们洗洗涮涮呢?!”
说话间,从窗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玛丽娜急忙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木屋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满载女战士的军用汽车。
跳下驾驶室的司机对女战士们招呼着:“到地方了,下车吧!欢迎你们!”
随同的副驾驶也附和着:“欢迎,欢迎!”
女房东满面疑云地、转身对华斯柯夫说:“高射炮手来了!”
华斯柯夫急切地问:“有指挥官吗?”
女房东语气踌躇地:“好象没有,费道特·叶甫格拉维奇(注1)!”
华斯柯夫如释重负似地:“谢天谢地,再来军官听谁的!”说完,站起身来,扣上武装带,准备离去。
女房东拿起皮背包和帽子递给了他,并疑惑不解地望着站在镜子前整装的准尉。
华斯柯夫神气十足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沿着阶梯走下来。
木屋前·空场。
刚下车的女兵们,站在木房前三三两两地相互交谈着。
闻声跑出来的女村民们,望着新来的战士难以置信地:“怎么,都是女的?”
女排长见华斯柯夫走来,便发出命令:“集合啦!”
华斯柯夫向司机招呼道:“来啦!”
司机微笑地:“是的,准尉同志!”
女排长对女战士们下达着命令、并向华斯柯夫报告:“立正!准尉同志,排长基梁诺娃向您报告,高炮独立营五连三排一班、二班全体战士来此换防,听候您的命令,报告完毕!”
华斯柯夫望着眼前站得整齐的一排排的女战士,苦笑地自语道:“好啊,这回可真来了不喝酒的啦!”
女排长转身对卸车的战士们催促着:“快!”
司机:“快,怏点儿,姑娘们。快点儿!我还得赶回去呢!”
女排很有经验地:“快卸车,伙房设在河边。”
另一名女战士招呼着:“姑娘们,快收拾!动作快些。”
女战士们敏捷地搬运着带来的装备,有的还在叽叽喳喳地争论、谈笑着。
“华斯柯夫紧蹙肩头、向搬运物品的战士们说:“过去,我们可都是住在老乡家里的。”
女战士的班长——奥夏宁娜,眨动着大眼睛提醒道:“那些是男的。我们可是女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华斯柯夫、怏怏地走到一女战士跟前,感兴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干活的女战士抬起头,盯视着准尉答道:“勃利奇金娜!”
华斯柯夫继续追问:“什么地方人?”
勃利奇金娜似乎有些紧张、急促地说:“勃良斯克人,准尉同志。”
华斯柯夫:“在集体农庄干过活吗?”
勃利奇金娜:“干过,帮父亲干活儿。”
华斯柯夫赞许地称道:“行,挺聪明。”(提高声调)“注意啦!得不到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离开驻地。”
一名女战士诧异地:“啊?采野果子也不许吗?”
华斯柯夫:“现在还没有野果子。”
女排长基梁诺娃在一旁插嘴说:“准尉同志,可以去摘酸模草吗?采点儿回来冲水喝嘛!”
华斯柯夫无言答对,只得顺势说道:“可不许过河。要注意,河湾里有深坑。”
女战士甲:“柳达,维拉,卡倩尼卡值勤去!”
众女战士参差不齐地:“是……”
华斯柯夫不禁愕然地问:“你……你们怎么这样?”
基梁诺娃:“怎么啦?她是负责排班的!”
女战士甲得意地:“谢谢对我的信任。”
华斯柯夫忿忿地强调说:“说的就是排班。排班应该严肃点,要按条令。而你们呢,象开玩笑似的。要按条令,对战士来说……(神气地指手划脚)条令嘛……条令就是……”
基梁诺娃不耐烦地插嘴说:“这么做,是得到批准的!准尉同志!是司令员亲自批准的!(众女战士不禁嘻笑起来)你最好出去,我们需要收拾一下。唉,对了,您能否绐找间房子吗?”
华斯柯夫疑惑不解地:“还要找什么房子?”
基梁诺娃半似神秘、半似认真地:“附近没有灌木林,懂吗?!”
众女战士看到准尉尴尬的表情,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华斯柯夫无奈地:“哼……”匆匆走了出去。
宿舍·内景。
女战士们纷纷在整理自己的床铺,说笑、打闹声充斥在这间不大的小木屋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女战士嘉尔卡站在木屋中间,模仿着准尉的姿势和腔调:“噢,条令嘛,条令!”
这维秒维肖的模仿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庭院。
华斯柯夫身穿已被汗水寖湿的白粗布衬衣,使劲地劈砍着木料,准备给女战士们搭盖厕所。
女房东偎倚在栏栅旁,看着汗流夹背的准尉,阴阳怪气地:“你好啊,费道特·叶甫格拉维奇!干活要小心点儿,别伤着!这回可太难为你了,我们这儿现在就剩你一个男人,今后你要轮流到各家各户去。”
华斯柯夫累得呼哧带喘地抬起头斥责道:“玛丽娜,你要有点儿良心,你是军属,不是骚货。要检点些,别胡闹。”
女房东仍嘻笑地:“噢,费道特·叶甫格拉维奇,也许有人给我的丈夫一点温暧。我想,他也是需要的。妇女嘛,大家都知道,要求不多。我们妇女感谢你,非常感谢!感谢你!”说完,转身忿忿地离去。
晚·女房东屋内。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准尉拖着疲惫的步子拉开屋门,似乎期待着什么、向呆立不动,望着他的玛丽娜问道:“玛丽娜,你有酒吗?嗯……”
女房东意味深长地、久久地注视着华斯柯夫……
晚·驻地河边。
初春季节,寒气逼人。
奥夏宁娜和女战士乙身穿呢质的军大衣,坐在篝火前默默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各自想着心事。
在长时间的静默中,女战士乙轻轻地对奥夏宁娜说:“走,丽达(注2),喝茶去。”
奥夏宁娜默默地揺摇头,她呆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一幕幕的往事重又浮现出来……
(闪回):学校礼堂。
礼堂里挤满了男女学生。丽达·穆施达柯娃(注3)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出神地观看着舞台上边防军英雄的表演。
边防军上尉——奥夏宁站在台上的左侧,距他不远的地方伏卧着一只军犬。
奥夏宁上尉平举手臂向军犬示意,训练有素的军犬随之坐起。当他的手臂落下,军犬又诙复了原状姿势。如此这般,反复了两次,赢得了全场学生们的一片掌声。
(闪回特写):奥夏宁上尉和丽达两人的目光相遇,相互久久地凝视着……两人会心的微笑着。
(闪回):丽达身穿白色皮大衣,头戴一顶高雅的皮帽。她的面容绽开幸福的微笑,并在晶莹洁白的雪地上追逐、奔跑着。稀疏的白桦树拋在她的身后,一闪而过。
(闪回):奥夏宁上尉全副武装,穿过自桦林,奔跑在皑皑自雪覆盖的路上,幸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丽达的身影。
(特写):奥夏宁和丽达相互微笑着,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充满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闪回):奥夏宁上尉和丽达双双推门走进室内。两人久久地相视,(镜头转为特写)两人坐下,相互忘情地亲吻着。
奥夏宁、丽达同时举起倒满啤酒的高脚怀,笑容满面地互相碰杯,祝福。
(特写):丽达的那双天真、活泼的大眼晴闪动着,似乎在询问什么;奥夏宁眨着一对聪慧的眼睛,久久地凝视……
宿舍。
女战士们在各自的宋前铺着被褥,准备体息。
丽达则斜倚在床上,仍在发楞地追溯着往事。
女排长——基梁诺娃命令道:“该睡觉了,姑娘们!息灯!”
夜。
天空中堆满了浓重的阴云,一切都笼罩在黑沉沉的夜幕中。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静寂。
女房东室内。
华斯柯夫准尉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子。突然,下意识地伏在玻璃窗上向外窥视。
站岗的女战士古尔维奇穿着大衣,肩挎步枪,缩着脖子在窗外走过。
宿舍。
室内静悄悄的,女战士们都已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奥夏宁娜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随即悄悄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她穿上皮靴,拿起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门。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木板门闪身向门外走去。
睡在奥夏宁娜身边的女战士巳有所觉察地睁开眼睛,望着奥夏宁娜模糊的身影,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夜。
奥夏宁娜肩上一前一后搭着靴子,赤着双脚在草地上踮起脚轻轻走过,跨过铁路向城里跑去。
拂晓。
河面上升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在雾气弥漫中奥夏宁娜仍赤着双脚,匆忙地沿着原路往营房跑。
值班员正在炉灶前烧饭,炊烟徐徐升起,在空中飘荡着。
奥夏宁娜仍旧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转身闪进木屋内。她紧跨几步奔到床前,利索地钻进被子里,眯起她那双清澈、闪亮的大眼睛幸福地微笑起来。
女房东家。
华斯柯夫穿着衬衣、很随便地在屋内来回地踱着步子并自言自语地说:“甭管怎么说,女人打仗是够辛苦的!”
女房东用带着轻佻的语调提醒道:“她们都是自愿参军来的,没关系。年青、力气大,又漂亮!”
华斯柯夫:“漂亮?再漂亮,子弹打进去也是一样,照样完蛋!”
窗外,一列火车呜着尖利的汽笛声呼啸而过。
华斯柯夫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了整军容。然后,推开门,沿着楼梯走到外面,径直向女营房走去。
他眯起双眼,环顾着冷清的村庄。当他一眼瞧见女战士营房附近绳子上晾晡的各式各样内衣、胸罩在晨风中飘荡着,便怒不可遏地大步冲到营房门前,推门闯了进去。随之响起一阵惊叫声,在叫声中华斯柯夫惶惶地从屋内蓦地退了出来。
华斯柯夫不知所措地在门前站着,女排长基梁诺娃和其他女战士一窝蜂地涌了出来。
华斯柯夫怒气未消地:“这晒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基梁诺娃郑重其事地:“进来要敲门,准尉同志!条令上写着,作为伪装,当兵的妇女可以在战场上晒衣服。”
众女战士在一旁看到这滑稽的场面,哄然大笑起来。华斯柯夫窘得无言对答,呆楞楞地站在那里。许久,华斯柯夫又吱唔地说:“我得査一査,如果条令里没有这条规定,我就给你们烧掉!”
女排长调皮地反问道:“谁允许你烧公共财产?!”
华斯柯夫煞有介事地摸了一下蓄着的两撇胡髭:“公共财产?哼!”说完,扬长离去。
女战士甲望着远去的少斯柯夫的背影向众人说:“你们瞧,你们瞧这个老头儿,真有意思!”说完,又引起众女战士们一阵嘻笑声。
勃利奇金娜表情难过地叫道:“别闹啦!”
小土坡。坡上长满了小白桦树,清清的溪水在林间汇成一条细而曲折的水带,在林中环绕着。
华斯柯夫躲在树丛里,透过林木枝叶的空隙窥视着在溪旁跳来跳去的两名女战士。
女战士甲娇嗔地叫道:“等等我,等等我!”
女战士乙:“快点儿,快点儿!”
女战士甲:“为什么不在河里游呢?水干净极了!”
华斯柯夫从树后突然走出来,迎上前去并严肃地说:“站住!散步呐!”
女战士乙若无其事地:“散步!”
华斯柯夫:“在河的对岸?”
女战士乙:“是在河对岸。”
女战士甲逗弄着:“偷看可不太好,准尉同志!”
华斯柯夫声色俱厉地命令:“把武装带解下来!”
女战士甲吃惊地:“啊?”
华斯柯夫语气坚决地:“解下来!不然,我要用武力解决。”
两名女战士在准尉严厉目光的逼视下,无可奈何地解下武装带,分别交到华斯柯夫手里。
华斯柯夫神气十足地:“现在就到你们排长那里去!告诉她,因为你们违反了靠近前线地带的军风纪。我要禁闭你们三天。去吧!跑步……走!”
女战士在准尉的威吓声中,双双跑步离去。
女房东房内。
华斯柯夫坐在桌前吃着午饭,女房东站在一边擦着餐具并和他攀谈着。
华斯柯夫得意地:“她们想要用妇女的手腕来征服我,把我当成傻瓜啦。”
女房东告诫地:“你不要总是挑剔她们,费道特·叶甫格拉维奇!她们在背后都叫你老头,别忘了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女排长基梁诺娃蓦然拉开房门,走了进来。
华斯柯夫羞惟地斥责道:“进来的时候要敲门,基梁诺娃上士!这不是牲口棚,那么随随便便。”
女排长反唇相讥地:“真没想到,您在房东的面前竟这样的不修边幅。我先向您打个招呼,我们军队的军风纪由我负责。”
华斯柯夫冷冷地嘲弄道:“这么说……我们驻地的军风纪你也能负责啦?”
女排长:“如果需要,我就能负责。你躲在这儿,还能指挥?”
女房东在一旁忿忿不平地说:“说清楚,谁躲起来了?难道,难道是他躲起来啦?你了解吗?他有十六个弹片还留在身上没有取出来。你看看他胸前戴的都是奖章,你看看你自己。躲起来啦,你说些什么呀?象你们这样的人,还不知要把别人说成什么呢?!”
华斯柯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两条武装带交还给基梁诺娃。
华斯柯夫口气缓和地说:“这是她们的武装带。不过,你今后要按照条令进行训练。我要亲自检查。”
基梁诺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夜。
天空中繁星闪烁,一轮圆月高挂。在月光下,河水闪着波光,缓缓地流着。驻地营房清晰可见。
营房内,女战士们都已经酣然入睡。唯独奥夏宁娜眨动着双眼,辗转不能入睡。往事重又浮现在眼前。
(音乐起……)
(闪回):一名威武、英俊的全副武装军官推开房门,微笑地走进房间。
奥夏宁娜身着白大掛,头上戴着小白幘,在童床前逗弄着她那又白又胖的婴儿。
奥夏宁上尉解下武装带和身上携带的手枪,走到奥夏宁娜的身边,晃动着武装带,逗弄仰睡在床上的婴儿。
奥夏宁娜充满柔情地抱起婴儿,在脸颊上亲吻着,然后高高地举起……奥夏宁上尉和奥夏宁娜相互搂抱、熟睡在一起。
奥夏宁上尉推开门离去并回首微笑地向奥夏宁娜告别。
(特写画面):奥夏宁上尉……告别。
夜·营房。
急迫的警报声响起,惊醒了沉睡中的战士们。
女排长基梁诺娃骞地翻身坐起,大声地喊道:“战斗警报……战斗警报。各就各位!(迅速跳到地上,命令地)快!别忘记拿枪!”
女战士们在警报声中,不约而同地翻身坐起,动作迅速地跳到地上整理着行装。
奥夏宁娜:“快一点儿,姑娘们!戴上钢盔!”
战士们相互催促着:“快点,动作快些!”
一名女战士在黑暗中,慌乱地叫着:“帽子,帽子哪儿去了?”
全体女战士在一阵忙乱后,全副武装地跑出了木屋。
防空阵地。
基梁诺娃简短地下达命令:“一班向右,二班向左!”
华斯柯夫此时正对村中的妇女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进防空洞!”喊完,他也随着众农妇们挤进防空洞。
女战士们警惕地注视着天空,等待着命令。
天空。一阵轰鸣,敌机出现在空中。
女排长站在四管机关炮旁命令:“瞄准目标13。”
女瞄准手应声道:“瞄准完毕!”
基梁诺娃:“右炮装弹。”
女炮手甲:“右炮装弹完毕!”
基梁诺娃盯视着空中的飞机:“速度140。”
女战上:“是,速度140。”
基梁诺娃:“18。”
女瞄准手复述道:“是,18。”
女战士甲大声报告:“抓住目标啦!”
基梁诺娃果断地:“点射,放!”
随着话音,四管机关炮喷着火舌射向天空。瞬间,照亮了黑黝黝的夜空。
基梁诺娃继续观测着距离,并向战士们报着数字:“150,12,10,8,好!目标在右侧,对准!速度180,斜射,放!”
防空洞内。
华斯柯夫准尉在瞭望孔处,手持望远镜岗空中观察着。
防空阵地。
基梁诺娃在观测着向下俯中的敌机:“距离16。”
女战士:“是,16。”
奥夏宁娜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的敌机。
突然,一架敌机在空中飞速掠过。
女战士甲(提醒地):“丽达!”
基梁诺娃命令道:“放!”
奥夏宁娜从容地发射。子弹连连射向天空,但敌机逃出了射程。
防空洞内。
牮斯柯夫在防空洞里不满意地叫着:“哎呀,她们干吗不集中打?这些傻瓜,要瞄准一个,瞄准一个!”
女房东站在他的身旁,不耐烦地听着他的叫喊声,斥责地:“你嚷嚷什么?姑娘们在战斗。你却躲在这里,算什么英雄。有种的你去呀!你去呀!别守着妇女们!你快冲上去,去呀!”
华斯柯夫烦躁地:“住嘴,在战斗中每人都有各自的岗位。”
防空阵地。
女战士甲紧张地看到一名倒下的战士:“你怎么啦?(转脸问身边的另一名战士)她怎么啦?”
女战士乙镇定自如地:“没什么,她会好的。”
天空中一阵轰鸣,又一架敌机带着刺耳的尖叫声急掠而过。
华斯柯夫仍在防空洞内,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机。
女观测手(大声地):“敌机要溜了!”
基梁诺娃发令:“瞄准它……”
女战士甲大声地问:“速度多少?”
基梁诺娃:“速度140。调整方位!点射!”
女战士甲催促着:“丽达,射击!快打呀!”
基梁诺娃厉声地命令:“放!”
奥夏宁娜沉着地坐在机关炮的瞄准手兼射击手的炮位上,把十字瞄准线牢牢地套住敌机的机身。随后,她不失时机地踏动扳机。倾刻间,高射机关炮喷出四条火舌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天空。敌机中弹起火,冒着浓烟发出尖利的叫声向斜下方栽去。转眼间,天空中出现一顶降落伞,缓缓地往下坠落。
众女战士雀跃着、欢呼着:“打中了!”“打中了!”“打中了!”“太棒啦!”
华斯柯夫不禁称赞道:“好极了!这一下可该我上啦!”说着,他从防空洞里窜了出去,向降落伞坠落的方向奔去。
女房东焦急而又不安地:“你去哪儿?”
华斯柯夫头也不回地喊道:“我去抓活的!”
女房东颇为不放心地:“你回来!”
华斯柯夫毫不理睬地向丛林深处跑去。
防空阵地。
女排长——基梁诺娃走到坐在炮位上的奥夏宁娜身边、赞许地:“好样的,奥夏宁娜,真是好样的!”
女战士甲望着远处向下坠落的降落伞叫道:“唉,他的伞没有打开,可能是受伤了,打死他。”
女战士乙:“应该消灭他。”
基梁诺娃:“算啦,别浪费子弹,打不着。”
女观测手补充道:“还有一个在树上桂着呢!”
女战士甲:“瞧,华斯柯夫去救他去了,说不定,还能抓个活的呢!”
女战士乙:“你看是掉在湖里了,还是在树林里?”
奥夏宁娜仍坐在炮位上,执拗地紧紧瞄准着向下坠落的黑影。
突然,机关炮又响了起来,只见坠落的降落伞变得轻飘飘的,在空中摆荡着……
众女战士大声地欢呼起来:“打中了!”
只见空中,降落伞在缓缓坠落,消失了。
女战士乙钦佩地:“嘿,第二个也铪报销了!”
(音乐起)……
奥夏宁娜蓦地想起什么似的,略显忧郁的大眼睛眨动着。她伏在炮架上,重又回想起往事……
(闪回):全副武装的边防军官——奥夏宁上尉用他那双微微发蓝、炯炯有神的眼睛回首凝视着奥夏宁娜。
奥夏宁娜望着他,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防空阵地。
女战士们紧张地抢救伤员。一名受伤的女战士躺在担架上。
众女战士七嘴八舌地:“快点儿,快点。抬过去,抬过去!”
女战士们钦佩地说:“她打得真好!”
基梁诺娃走到趴伏在炮架上的奥夏宁娜身旁,劝慰地:“得啦,别难过!你打得对。”
满腔怒气的华斯柯夫准尉窜过来反驳道:“不,不对,应该抓活的,活的!”
基梁诺娃毫不客气地:“去你的,是不是要我们赶你走?”
清晨,河岸。
一艘汽艇驶近岸边。少校从汽艇上走下来,一名修长身材、披着金色长发的女战士和另外两名女战士跟随在他的身后,向迎候的华斯柯夫准尉走来。
华斯柯夫对众女战士们命令道:“立正!(举手敬礼)报告少校同志!”
少校:“稍息!”随即环视着众女战士、高兴地:“都看见啦!谁打的?”
华斯柯夫赶紧补充:“是下士奥夏宁娜打的。”
奥夏宁娜不动声色地纠正说:“不是我,是全班!”
少校:“奥夏宁娜,好样的,我为你请功!”
奥夏宁娜倔强地:“我不要。”
少校转身问华斯柯夫:“飞行员抓到了吗?”
华斯柯夫:“都掉在湖里了。一个伞没打开,另一个被奥夏宁娜打死了!”
少校:“可惜!”
华斯柯夫:“是的,我也觉得可惜。”
少校颇感费解地:“他们为什么要侦察你们的驻地呢,华斯柯夫?”
基梁诺娃在一旁插进来说:“我们现在有两个伤员。”
少校:“伤员我带走。再给你们补充一些新战士来,认识一下吧!”
说着,将站在他身边的几名战士介绍给同志们。
众女战士走上前,热情地招呼着:“欢迎新战士!”“欢迎你!”
新战士和大家握手,自我介绍道:“冉妮娅。”
其他的女战士羡慕地称赞道:“噢,你真漂亮!”
女战士甲问:“来多久?”
冉妮娅:“看情况吧!”
女战士乙在玛妮娅的身后指指点点地:“看她的屁股多时髦!”
冉妮娅不屑一顾地、昂着头问同志们:“你们在这儿野营?”
少校对站在一旁、冷眼观察的奥夏宁娜解释:“是呀,你也知道,女人在战场上是容易惹人注意的目标。可有的时候,就不一定那么受欢迎。”
奥夏宁娜疑惑而又反感地:“对我说这些干吗?”
少校:“别误会,我直率地说吧!司令部有一位指挥官,有老婆,可现在又有了一个,怎么说呢?嗐,就算是女朋友吧!”
奥夏宁娜:“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校:“不,你别生气,听我说!军事委员知道这种情况后,团长挨了批评,还命令我给这个所谓的“女朋友”安排个工作。”
奥夏宁娜:“明白了,少校同志。可以走了吗?”
少校:“走吧!”
奥夏宁娜转身离去,向新战士走过去。当走到冉妮娅身边时,和她握手介绍说:“班长——奥夏宁娜。”
冉妮娅挺了挺高耸的胸部说:“战士——康梅丽珂娃。”
新战士古尔维奇同奥夏宁娜握手:“战士——古尔维奇。”
华斯柯夫同少校在村中,边走边谈着。
华斯柯夫委屈地:“为了保卫祖国,我不需要什么奖励。您知道,我在念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就被狗熊压死了!”
少狡不解地问:“你怎么说起狗熊来了?”
华斯柯夫继续不厌其烦地诉说着:“我是老大,除了我以外,家里还有七口人,我只能休学。”(指了指女战士们)“可她们呢,都上了十年学!请您算算,十减四还剩下六,我整整比她们落后六年呢!少校同志,我没法和她们比,派我到前线去吧!”
交谈间,已来到了女营房门前,华斯柯夫突然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少校纳闷地:“怎么了,是感冒了吧?”
华斯柯夫一本正经地:“是的,完全正确。”
华斯柯夫陪同少校走进女战士宿舍,室内空无一人。
少校环顾四周后说:“华斯柯夫!”
华斯柯夫不满地:“您看看,连个值班的都没有。”
少校:“你听我说,能不能让这些姑娘们洗一洗?”
华斯柯夫精神十足地:“请少校放心,我一定照办。”
少校:“那就好!”
华斯柯夫得意地:“我正打算给她们洗洗脑子呢!”
少校惊异地:“你说什么,什么?”
华斯柯夫歉疚地:“实在可惜,来了空袭警报,不然的话……”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
少校:“你错了,我说的是洗澡!”看着尴尬的准尉,哈哈大笑。
河岸。
少校跟在伤员的后面,走上汽艇,在女战士们和村民的欢送声中驶向对岸。
众女战士招手:“再见!祝你们早日恢复徤康。”“早点儿回来。”“来信!”“再见啦!”
河岸。
奥夏宁娜和冉妮娅斜倚着小白桦树灰交谈着。
冉妮娅奇怪地问:“你为什么拒绝嘉奖?”
奥夏宁娜:“我是为了恨仇!”
冉妮娅轻蔑地:“哼,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呢!”
奥夏宁娜暗示地:“可对有些人,我真不能理解。”
冉妮娅敏感地:“你是指我吗?”
奥趸宁娜直率地:“就算是你吧!”
冉妮娅无所顾忌地哈哈笑着说:“你都知道了。好吧!那就教育吧!是现在呢,还是熄灯以后?”
奥夏宁娜:“我有个丈夫,冉妮娅!”
冉妮娅语调随便地:“让别人拐跑了?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才不同情呢!”
奥夏宁娜:“没人拐跑,在六月二十匹日牺姓了。”
冉妮娅神情暗淡下来,默然地听着。
女房东家。
女房东玛丽娜和排长基梁诺娃坐在桌旁用餐,玛丽娜边吃边讲述着准尉的经历。
女房东:“他在和芬兰打仗的时候……”
基梁诺娃指了指胸前佩戴的勋章:“我这就是在苏芬战争时得的。”
女房东继续说:“当他在冰天雪地里打仗的时候,他老婆和团里的一个兽医搞上了。以后,通过法院才把儿子要来,送到他妈妈那儿去了。”
话音未落,华斯柯夫拉门走了进来,对正在用餐的基梁诺娃提高嗓门说着。
华斯柯夫:“基梁诺娃上士,你向大家宣布一下,明天……全体洗澡。请大家来这儿领肥皂。”
河岸。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冉妮娅和奥夏宁娜坐在房前谈得很亲热。冉妮娅手里拿着奥夏宁娜丈夫的照片,仔细地端详着,然后交还给她。
奥夏宁娜很小心地将照片放进内衣的衣袋里。
奥夏宁娜:“我申请到这里来,为的是离妈妈和儿子近一些。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明天,我还要去看他们。”
冉妮娅(羡慕地):“你真幸福,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弟弟和妹妹、妈妈都被敌人打死了!”
奥夏宁娜不解地:“遇到扫射啦?”
冉妮娅忿恨地:“不是,是枪杀!军属们都被德寇抓起来了。我被一个爱沙尼亚女人藏了起来,这一切我都亲眼看见了!”
奥夏宁娜责怪地:“冉妮娅,那个团长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能这样做,冉妮娅?”
冉妮娅沉思片刻、长吁出一口气:“就这样做了!”
(闪回镜头。音乐起……)……
冬。
铺满厚厚积雪的路上,停着一辆小轿车。汽车旁站着一名将军和他的夫人、打粉得漂亮的女儿——冉妮娅。
一名红军少校军官迎上前来,立正姿势站在将军的面前。
少校(行举手礼):“少校鲁申向恣报告。”
将军:“欢迎你。这是我的女儿,冉妮娅!”
妩媚动人的冉妮娅,用那双淡蓝,清澈的大眼睛盯视着风度潇洒的鲁申少校。
鲁申少校也目不转睛地回视着她……
蔚篮的天空,淡淡的白云点缀其间。高大的教堂耸立在宽阔的广场上。
海边。波涛汹涌、碧蓝无边的海;波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向四处飞溅着浪花。
冉妮娅同少校鲁申各自骑着骏马,在海边的沙滩上策马奔驰。
冬。一座雄伟、壮观的教堂,阵阵深沉的钟声在空中回荡着。
冉妮娅和少枚魯申走到大教堂的门前,相互拥抱。(画面转成特写)两人脸上双双露出幸福的微笑。
河岸。
奥夏宁娜静静地听着冉妮娅述说的回忆。
冉妮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就是这样……”
晚,宿舍。
基梁诺娃和班长在为战士们分配食品和肥皂而忙碌着。
奥夏宁娜抱起一包东西说:“这是两个人的,我和冉妮娅的。”
嘉尔卡:“丽达,这是给你的!”说着,她将自己的那一份奶干酪、肥皂等送给了奥夏宁娜。
奥夏宁娜感动地接了过来。
基梁诺娃恶作剧地:“说真的,姑娘们,他怎么不象个男的。我们抽签轮流逗逗他。”引起了一阵大笑。
女战士甲:“算了吧!他象块木头,整天在村子里逛来逛去的。就认识二十几个大字,还离不开条令!”
基梁诺娃嘲讽地:“得了吧,人家房东对他倒是很满意呢!”
勃利奇金娜抑制不住地:“这是瞎说!”
基梁诺娃看到勃利奇金娜两颊绯红的样子,不禁夸张地取笑说:“噢,爱上了!有意思。我们的勃利奇金娜有了心上人啦!”满屋又引起一阵哄笑声。
奥夏宁娜气忿地:“可耻!把道听途说的都拿到这儿来说啦!”
基梁诺娃颇为看不起地讥讽道:“有什么了不起,英雄的寡妇!你没有权利讲这样的话。”
冉妮娅站在一旁,抱不平地提高声调说:“告诉你,上士同志,我这个人可是爱冲动,急了什么都不在乎!”
基梁诺娃吃惊地:“你说什么?”
身着睡衣的古尔维奇站在地板上,看到这充满紧张的气氛,赶紧上前调解,并恳求地:“别吵了,姑娘们!我给你们读一首诗,好吗??”
此时,眼中噙着泪水的勃利奇金娜、委屈地哭泣起来,蓦然冲出木屋……
奥夏宁娜紧紧眼随到外面,关切地问:“你怎么啦,小傻瓜?”
勃利奇金娜:“不知道,丽达。我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哭着)”
(画外音)勃利奇金娜:“在卡尔登的时候,我与世隔绝了。(音乐渐起……)父亲是个护林员……”
(画面):大雪纷飞的寒冬,一座圆木结构的房屋建筑在森林深处。周围一片寂静,渺无人烟,只有茂密的原始森林。
(画外音):“母亲经常对我说,相信吧,孩子……”
(画面):年约五十岁的母亲同女儿——勃利奇金娜对坐着,缠绕着线团。
(母亲画外音):“也许幸福明天就会到来,幸福不会从你身边溜走……”
(画面):房门开了。飞舞的雪花从门外随风刮了进来。勃利奇金娜的父亲身穿翻毛皮祅,头戴一顶大皮帽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手里提着猎枪、二十多岁的陌生人。父亲把他安排在一间屋子里住下了。
一个夜静更深的夜晚,猎人仍坐在小桌傍,吸着香烟,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桌子上堆放着一堆香烟空盒和写满字的纸张。
勃利奇金娜面带微笑,腼腆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年青人神情异样地抬起头、向勃利奇金娜打量了一香,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写着。
勃利奇金娜含羞地:“您要走了吗?”
年青人心不在焉地:“嗯,明天!”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着成堆的书箱。
窗外。如银的月光洒泻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晶莹夺目的光亮。万籁寂静,一幅令人心醉的夜景展现在眼前。
夜。卧室。
勃利奇金娜的父亲、母亲已经熟睡。她从床上悄悄地起来,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披着一件皮袄、赤着双脚,无声息地经过父母的床前,拉开门闪出了卧室。
勃利奇金娜轻轻地拉开又一扇门,走进了年青人住的房间。她两手敝开大衣,露出了丰满的胸部,歪倚在门框旁边,不知所措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年青人。
年青人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照射进来微弱月光,可以看到他仍在吸着香烟,火亮忽明忽暗地闪着。
在昏暗中,年青人忽然问道:“谁在那儿?”
勃利奇金娜颤抖地:“我!”
年青人抬眼看了看说:“怎么,寂寞了?”
勃利奇金娜腼腆地:“嗯,寂寞了!”
年青人开导地:“就是寂寞,也不要干蠢事!”
勃利奇金娜象逃避什么似的,抽身跑了出去。
冬·雪景。
高耸入云的松柏,枝干高大挺拔。
勃利奇金娜的父亲和年青的猎人坐在驾着三匹马的雪橇上,穿过无边无际的森林,急驰在茫茫的雪原上。
(画外音)勃利奇金娜:“春天,他给我寄来了一张明信片。”
(画面):勃利奇金娜默默地读着来自远方的书信。
(画外音)年青猎人:“莉莎(注4),你应该学习!八月到城里来。我为你找好了技术学校。”
晚。河岸。
往事的回忆勾起了勃利奇金娜、奥夏宁娜埋藏在心底的万端思绪。
勃利奇金娜感慨地:“这是去年,四一年的事儿了!”
奥夏宁娜慰藉地:“要相信,莉莎,一定要相信。也许幸福就在眼前,也许它明天就会来到你身边。一旦有了它,就摆脱不掉啦!”
晚·女营房。
女战士们三三两两地挤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古尔维奇的诗朗诵。
古尔维奇身穿睡衣,赤着脚、坐在床上用富有感情的韵味朗读着:
“在艰难的岁月里,
你处处受到磨难。
如果顽强地活下来,
那就是命运奇迹般的安排。
你最终会明白,
幸福不能空想。
那些虚无飘渺的幻想,
竭尽追求,终成泡影!
奋斗的激情,溢满胸怀;
使我的思绪,浮想连翩。
从此,一切不再属于我,
而属于我们。
孩童时,对幸福的憧憬。
呵!——
那一切是多么美好的回顾!”
屋内鸦雀无声,诗在这些充满青春活力女性的内心,激荡着……
女战士甲恳求地:“索妮娅(注5),再念一首吧!”
古尔维奇轻柔的声音重又响起: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
也许它还没有完全从我的心灵中消亡,
但愿它不再烦扰你。
我一点也不愿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无言地,无望地爱过你;
我忍受着懦怯和忌妒的磨折。
我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愿上帝给你另一个人,
也象我爱你一样!”
……勃利奇金娜伏在床上,突然痛哭起来。
奥夏宁娜凑到勃利奇金娜的身边,安慰地说:“别这祥,别这样!你怎么啦?”
勃利奇金娜啜泣地:“奥夏宁娜,她结过婚,又有孩子。而我,十八岁就穿上了这身绿皮……我也想……”
奥夏宁娜继续劝说着:“别难过,会有的,都会有的。”
其他的女战士神情伤感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钟声响起……音乐起……)
冉妮娅重又沉浸在回忆里……一阼阵骇人的枪声隐约传来。
‘五一’节联欢会上。
会场的两侧装饰着横幅标语。五彩缤纷的气球、彩带点缀得异常漂亮,充满了一派节日欢乐的气氛。
冉妮娅穿着艳丽的节日盛装,和少校鲁申肩并肩地站在游戏台前。少校扶着她那握着汽枪的手,指点着她、向墙上的纸靶射击。冉妮娅望着少校幸福地笑了。
室内。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铺着洁白的台布。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酒佳肴。
冉妮娅的爸爸、妈妈、妹妹坐在桌子后面,在充满节日的气氛中用餐。
冉妮娅身着浅颜色的连衣裙,金色的长发束着一条鲜红的丝带,显得格外俏丽多姿。她在桌子前,伴随悠扬的乐曲忘情地舞着。
冉妮娅的父亲:“冉妮娅!他有妻子!”
冉妮娅:“可我爱他,爸爸!”
(特写):冉妮娅同少校踏着华尔玆舞曲的节拍,旋转着……一圈圈地飞舞着。
冉妮娅全家坐在长桌的后面、欢快地聚餐。
(画面变暗):闪出一个个德寇的头影……
(画外音):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忽高忽低,(德语):“快点,快点……预备,放!”
妇女,儿童的惨叫声,德寇兽性的叫喊声混成一片,变得异常恐怖。
闪回,战场。
漆黑的夜,炮声震耳欲聋。出膛的炮弹似团团火球飞向敌人的阵地。
炮兵阵地。
传令兵来到团长面前:“团长同志,您有时间吗?”
鲁申:“什么事儿?快说!”
传令兵:“有人找!”
鲁申从团部走出,看到了一身农妇打扮的冉妮娅。
鲁申惊诧地问:“冉妮娅!你从哪儿来,冉妮娅?”
满脸灰尘的冉妮娅一语不发,只是苦笑地望着鲁申……
(特写)冉妮娅抱着六弦琴,坐在宿舍的床沿上、呆楞楞地,无目的地望着屋角。
(画外音):又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声响起。
冉妮娅用双手掩起耳朵,失声地喊叫:“啊!”
奥夏宁娜关切地:“你怎么啦,冉妮娅?”
冉妮娅悲愤地:“丽达,我也有仇要报!”
清晨,河边。
几名女战士在修理着屋顶,一声声雄鸡的啼叫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女营房内。
女战士扪聚拢在一起,等待基梁诺娃分发配给的物品。
基梁诺娃:“该谁啦?”
冉妮娅应声回答:“康梅丽珂娃!”随手接过基梁诺娃递给她的一包配给品。
基梁诺娃:“下一个?”
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
冉妮娅手捧着刚领到的物品递给奥夏宁娜:“拿着,丽达!”
奥夏宁娜不过意地推托着:“不要!”
冉妮娅慷慨地:“拿去,拿去吧!”
基梁诺娃还在继续叫着:“下一个。”按次序地分发着物品。
女战士们兴高采烈地拿着配给品在一边互相开着玩笑……
嘉尔卡对坐在身边的冉妮娅和奥夏宁娜轻声地说:“姑娘们,别生我的气。我是昨天偶然听见的。我绝不对任何人讲(拿起一包配给品),这是白糖、压缩饼干,给你,丽达!”
奥夏宁娜接过物品,感激地:“你们太好啦!”
河岸。
女战士集聚在河边那座华斯柯夫准尉力她们搭盖的简易洗澡房房前。她们高兴地等候着……
基梁诺娃见华斯柯夫准尉从远处走了过来,便命令道:“全体注意!(女战士们迅速、整齐地排起横队)立定!稍息!(稍停片刻)解散!”
华斯柯夫走到河岸停泊木船的地方,准备到河中心去打捞漂浮物。
准尉在女战士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憋着劲儿用力推动仍系着缆绳的小木船。
姑娘们站在准尉的身后,看到华斯柯夫这窘迫而又狼狈的样子,不禁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冉妮娅调皮地问:“喂,准尉同志,您是去钓鱼吧?”
女战士甲用嘲弄的口吻说:“不是,他是去洗澡!”(一阵笑声)
冉妮娅故作关心地:“水可凉啊!您别冻着!”
女战士乙:“还是澡塘里舒服。”
冉妮娅对已涨得满脸通红的华斯柯夫、继续逗弄地说:“跟我们一起洗去吧!帮我们搓搓背!”
华斯柯夫满脸涨得通红,仍旧一言不发地推动那未解开缆绳的小木船。
勃利奇金娜对周围的姐妹们奚落准尉很难过,便干涉地:“你们别这样!(对准尉)等一等!”说着,奔到岸边,把缆绳解开,并和华斯柯夫一起将船推下水去。
姑娘们看到这一切,又发出一阵哄闹声。
浴室。
经过筒单搭盖起来的浴室内,充满了浓重的水蒸汽,女战士们裸露着白皙的身体,在雾腾腾的蒸汽中擦洗着。有人用水桶帮同伴往身上泼水,有人则用带叶的树枝往脊背上拍打;女战士们兴奋的逗闹声透过簿薄的木板墙,清楚地传到了墙外。
喧闹声中,嘉尔卡突然提高了声调对众人说:“姑娘们,你们快看啊!”
大家不约而同地杷视线投向刚刚走进浴室的冉妮娅。她面带微笑,波着金色长发,裸露着白皙而丰满的身体;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那高耸而尖挺的胸部,显出格外迷人的魅力。
霎时,浴室内变得悄然无声。大家都注视着出现在雾气中,丰满而富有弹性身材的冉妮娅。
嘉尔卡逗趣地说:“噢,冉卡(注6),真是个美人鱼!”
其他人也随之哄闹起来:“冉卡,你的皮肤象透明似的!”
“冉卡,你真可以做模特儿!”
“冉卡,你根本不用戴胸罩!”
一阵嘻笑声在浴室内哄然而起。
河。
一个球伏物体浮在河面上,缓缓地向下游漂去。
儿童甲望着划向河心的华斯柯夫的小船、大声地呼喊:“那河里漂的是什么东西呀?”
儿童乙:“我们过去看看吧,叔叔……”
华斯柯夫坐在船里、摆动着桨,提醒着孩子们:“孩子们,你们不要动,我就来!”说着,加速划向漂浮物……
更衣室。
姑娘们穿着清一色的内衣,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倚坐在长椅上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基梁诺娃手端看一杯水边喝边说:“啊呀,真痛快。当兵的生活,最舒服的就是洗澡。等到我们将来上了年纪、抱上孙子,就会想起这个简易的澡塘。”
冉妮娅不客气地挖苦道:“等你先有了孩子再说。”
女战上甲看到冉妮娅换下来的内衣、惊叹道:“唉,这内衣真漂亮!”
冉妮娅炫耀道:“我最喜次漂亮的内衣啦!”
基梁诺娃报复地警告说:“好看,好看!只要你敢再穿上,我就罚你做劳务。”
冉妮娅毫不在乎地:“为这个,我不知道受过多少罚!”
嘉尔卡拿起内衣、往身上比试着:“嗳呀,姑娘们,瞧我多难看。”
冉妮娅:“过来,嘉尔卡!”说着,站起身,用手将嘉尔卡的衣服从腰部捏紧,顿时显出了富有弹性的线条。
女战士乙:“真帅啊!”
冉妮娅:“我能把你打扮成美人!”
嘉尔卡:“真的?”
冉妮娅:“当然。”(转向大家)“怎么样,我们开个舞会吧!”
嘉尔卡兴奋地附和道:“太好了!可有什么理由值得开呢?”
冉妮娅:“没理由也要开。”
午后。女房东家。
华斯柯夫俯下身子,在桌前仔细地研究着刚刚打捞上来的德寇军事地图。
女房东站在一边也颇感兴趣地看着。
华斯柯夫用手指指点点地自语说:“这儿是我们的驻地,这儿是湖,乌卢木斯克铁路和白海运河。周围画的全是箭头,这是为什么?所有的铁路都标上了!”
女房东:“真奇怪,他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华斯柯夫轻蔑地:“哼,全知道,也不一定。湖周围的路都知道了,可也注明了沼泽地不能通过。”
女房东:“姑娘们从葆琳娜家里借去了留声机,准备跳舞。你注意点儿,她们刚刚洗完澡,可不要让她们喝醉了。”
华斯柯夫厉声地:“我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
傍晚。木屋内。
女战士们浴后,身着整洁的军装,兴致勃勃地腾开屋中的杂物,围坐成一圏。
女战士甲把留声机盖打开,放上唱片、开动了留声机。屋内响起了欢快的舞曲旋律。
姑娘们伴随悠扬的舞曲,踏着轻盈的舞步转动……
奥夏宁娜向挂看幔布的一角问道:“冉妮娅,差不多了吧?”
冉妮娅在幔布后面答道:“可以换另一支曲子啦!”
葆琳娜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冉妮娅掀开幔布,一眼见到葆琳娜,匆忙大声他提醒大家:“等等,你们等等,葆琳娜来了!”
女战士甲向葆琳娜打招呼:“和我们一起玩吧!”随即,对幔布后面的人喊道:“出来吧,嘉尔卡!”
随着话音,嘉尔卡从幔布里走出,神态窘促地站在中央望着大家。(音乐起……)
冉妮娅招呼着:“来,嘉尔卡!”
众女战士们望着浴后经过冉妮娅给精心打扮过的嘉尔卡、不约而同地惊叹:“噢……”
女战士乙赞叹道:“冉妮娅可真象个魔术师啊!”
葆琳娜:“唉,可惜没有男舞伴。”
女战士甲装着粗嗓音:“那我就豁出去了!”说完,彬彬有礼地挽起嘉尔卡,伴隨着华尔兹舞曲跳起来。
围坐四周观看的女战士们窃窃私语着。女战士乙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仔细地端详着。
另一名战士将照片递给身边的同伴说:“给你,你看……”
女战士乙对刚坐下来的嘉尔卡羡慕地:“啊,嘉尔卡,你真行啊!你每天写信吗?”
嘉尔卡:“当終,每天都写。”说完,得意地笑起来。
女战士甲看着照片:“嘿,真精神,挺漂亮。”
女战士乙:“叫什么名字?”
嘉尔卡:“阿辽沙!”
众女战士七嘴八舌地起哄说:“嘿,阿辽沙真不错!”
“还有勋章呐!”
“嘉尔卡,你真行!”
女战士乙忘乎所以地:“姑娘们,明天,我一定让准尉瞧瞧我的本事。”
女战士甲调逗地:“在黑喑的角落里?”说完,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奥夏宁娜厌恶地:“你们少说废话。谁再说,我可就罚你们劳务了。”
此时,屋外细雨霏霏。室内回荡着悠扬的圆舞曲。
基梁诺娃不高兴地:“别这样,丽达。让她们说吧!”
奥夏宁娜:“如果真爱,我一点儿都不管。可要是偷偷摸摸的就不行。”
女排长话里有话地提醒:“你作个表帅吧!(盯视着奥夏宁娜不服气的神情)难道我说的不对?!”
冉妮娅从旁劝解道:“得啦,别争了。咱们好久没唱歌了。”
女战士甲:“冉妮娅,给我们唱支动人的歌吧!”
众人:“对了,唱一个吧!”
冉妮娅在众人的鼓动声中,坐在屋子的正中,弹祓着六弦琴;并用她那低沉而极富魅力的声音唱起来……
娓娓动人的歌声伴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唤起了战士们内心中的缕缕情思。
古尔维奇随着歌声,重又泛起对生活的遐想……
(闪回)明快而富有节奏的音乐声起……
舞台。簿如蝉翼的细纱披在古尔维奇匀称的身上,在衬托着茫茫宇宙的天幕前起舞。
青年——米沙搀挟着古尔维奇、轻盈地登上火箭模型的顶端,向着太空飞弛,硕长的轻纱随风飘摆,宛似一朵无瑕的白云飘然而过。
米沙站在下面,仰首翘望。
冬。装饰华丽的马车,奔走在茫茫无边的雪原上。
马车停下来。米沙打扮得象王子一般,挽着古尔维奇从车厢里走出。古尔维奇穿着结婚礼服,披着长纱迳直走到一栋楼房的铁门处,回首向注视她的米沙招手。
(特写)古尔维奇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凝思不语。
(闪回)学校楼前。
米沙坐在长椅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神情专注地读着一本厚厚的诗集。
古尔维奇也手捧着一本书,坐在他的旁边,默读着。
古尔维奇困倦地瞌睡起来,不由自主地把头歪靠在米沙的肩上。米沙战栗了一下,慢慢转过脸,望着古尔维奇那端秀的面容。
米沙手拿一块饼干递给古尔维奇,她高兴地吃起来。
溜冰场。
米沙向着从远处奔来的古尔维奇冲去。突然,脚下一绊、滑倒在冰面上,眼镜掉落下来。米沙慌忙地在冰面上乱摸。
古尔维奇扑了上来,同米沙卧在冰面上拥抱、亲吻着。
校舍楼前。
米沙肩挎着一支步枪,从楼里匆匆走出。
古尔维奇迎上前去:“米沙!”
米沙借别地:“我们今天出发,这送给你。”说着将一本诗集交给她。
古尔维奇喃喃地:“谢谢!”
米沙:“我知道你喜欢。”
古尔维奇忧伤地说:“德国人占领了明斯克。”
(特写)古尔维奇楞楞地、两眼久久凝视着全副武装的米沙。
女房东屋内。
华斯柯夫正在向指挥部打电话。
华斯柯夫:“明天,我亲自送去。为保卫苏维埃!……噢,她们在唱歌跳舞呢,三号同志!……我不会呀!……是,三号同志!”说完,把耳机挂上,披上雨衣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连绵不断的细雨,仍在淅沥不停地下着。
华斯柯夫披着雨衣,在暮色中,三步并成两步地、向女营房走来。
女营房内。
欢快的舞曲,唤起了众人久已失去的青春活力,室内充溢着欢乐的气氛。
女战士甲神情紧张地:“注意,男舞伴来了!”
女战士乙:“天呐,瞧你吓的!”
华斯柯夫开门走进房间,随手脱下湿淋淋的雨衣,挂在衣架上,一言不发地向屋内众人环视了一番。
基梁诺娃上前(行举手礼):“立正!指挥员同志,我们分队正在休息。四人值勤,没有病号。准尉同志,谢谢你,给我们安排了洗澡。上士基梁诺娃报告完毕。”
华斯柯夫感兴趣地:“跳吧,跳吧!我也来看看!”说着,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冉妮娅和奥夏宁娜坐在一旁低语着。
冉妮娅不放心地询问:“你能赶回来吗?”
奥夏宁娜没把握地:“恐怕赶不回来!”
这时,古尔维奇看了看华斯柯夫,有些拘束地:“准尉同志,您最喜欢什么?”
冉妮娅打断了众人的欢笑声和谈话,说道:“该睡觉了,明天六点钟起床!”
勃利奇金娜(恳求地):“等一等,让冉卡再唱一个吧!叫准尉同志也听一听。”
冉妮娅不容分说地:“行了,姑娘们,行了!晚会到此结束!(刻薄的口吻)别忘了条令!”
嘉尔卡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啊,真的,姑娘们,我困极了!”
坐在一旁的葆琳娜,站起来也准备离去。
冉妮娅对要拿留声机的葆琳娜说:“葆琳娜,别走啦。雨下这么大,会淋湿的。明天我们送你回去。”
华斯柯夫异常尴尬地:“既然是这样……”
勃利奇金娜:“我一点儿也不困。”
基梁诺娃:“好啦!姑娘们,该睡觉了,息灯!”
华斯柯夫穿上雨衣,怏怏不快地走出房间。
勃利奇金娜神情沮丧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准尉,心绪烦乱地低下了头。
夜。房间里一片寂静,女战士们都已入睡了。
奥夏宁娜照例起床,拿起一个小包,然后把两只靴子系在一起,往肩上一搭,赤着双脚悄悄地走出木屋,消失在夜幕中。
拂晓·雾蒙蒙的……
奥夏宁娜一路小跑,涉水穿林。
突然,奥夏宁娜警觉地急停,躲在灌木丛中,透过稀琉的枝叶,发现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她紧张地,屏住了气息,透过薄纱样的雾气看清是两名挎着冲锋枪的德寇。
(特写)奥夏宁娜惊诧地望着树丛中相互低语的德寇。
转瞬间,两个身影象幽灵一祥,悄然无声地消逝在丛林中。
黎明,寂静的村落。
奥夏宁娜气喘吁吁地在村中飞跑,奔到了女房东的房前,拼命捶打着闭紧的门扉,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准尉同志,准尉同志!”
华斯柯夫衣衫不整地开门,望着惊魂未定的奥夏宁娜:“出什么事儿了?”
奥夏宁娜:“树林里发现德寇!”
华斯柯夫难以置信地:“怎么知道的?”
奥夏宁娜:“亲眼看见的,空降伞兵,两个……带冲锋枪的!”
华斯柯夫返回屋中,迅速地蹬上靴子;边穿军装边对跟进屋中的奥夏宁娜命令道:“战斗警报!叫基梁诺娃到我这儿来,跑步!”
奥夏宁娜:“是!”
女房东坐在被褥凌乱的床上,惊恐地思索着这突发的事件。
女战士营房。
奥夏宁娜冲进木屋内,呼吸急促地嚷道:“战斗警报!基梁诺娃,准尉叫你去!”
女房东室内。
华斯柯夫在打电话:“是我呀,三号同志,德寇在树林里,在湖边。今天早晨发现的……是下士奥夏宁娜。三号同志,已经发出了战斗警报,我想严密搜查树林。德寇只有两个人,只有两个。趁他们还没走远,如果碰上,我一个人就能对付。……是,三号同志!”
女宿舍房前。
华斯柯夫望着全副武装的女战士命令道:“立正!稍息!奥夏宁娜,你看派谁去合适?”
奥夏宁娜看看站在她面前的一班战士,命令:“冉妮娅,嘉尔卡。”
华斯柯夫:“等一等,奥夏宁娜。我们是去抓俘虏,不是去钓鱼。告诉你们,敌人带的是冲锋枪,所以要挑选会打枪的去。”
奥夏宁娜:“她们都会。”
勃利奇金娜:“我可以去吗?”
华斯柯夫:“我不反对。对啦,还有,你们当中有人懂德语吗?”
古尔维奇自告奋勇地:“我懂!”
华斯柯夫生气地质问:“你没读过条令吗?说话要报到!”
古尔维奇:“战士古?
三、独特的电影结构
《黎明静悄悄》的时空结构相当复杂,但是安排得十分妥贴,既不使人感到造作,也明了易懂。影片共有四种时空关系:它以战争结束二十年后的和平生活为基础,这是用彩色表现出来的;而故事的主体发生在过去战争的时空,这是用黑白片表现出来的;在故事的主体时空中又有当时人物的回忆,对和平时期的回忆,这就是过去的过去的超叙事时空(脑海中的现实),但也有人物的幻想所造成的超叙事时空,如加丽娅在回忆基础上的畅想及准尉的遐想等,这些都是用彩色来表现的。过去战争的时空紧紧地嵌在战后的和平生活这一框架中,同时在严酷的战争年代与宁静的和平时期之间、在壮烈牺牲的女高射炮手们与无忧无虑的野餐的青年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即使是对于故事主体的过去战争的时空,影片也是分为了上、下两集来表现的,在这两集之间同样也蕴含着一种对比,一种情绪上的、气氛的对比。影片的前半部几乎没有什么情节的发展,都是一些插曲性的大小事件,它们起到了介绍人物和表现这些女战士的乐观主义精神及其不同性格的作用,而且尽管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也有空袭警报,也有德寇,但却充满了乐观的情绪。战士们享受着那从炮火中偷来的一丝快乐与轻松。同时影片上集又几乎是围绕爱情而言,一方面是姑娘们回忆中的、想象中的爱情,另一方面是现实中的丽莎对准尉的含蓄的爱、房东太太对准尉的朴实的爱,等等。
过沼泽地是影片有片中人物的情绪气氛转变的开始,安排得非常自然可信,使观众感觉不到有一条分界线。但是在此之后,前半部的那种战时暂时的宁静气氛没有了,代替它的是残酷的局部战斗,是肉搏,是死亡。节奏也开始由舒缓到紧张,而姑娘们的命运在第一集的结尾处就已经被改变了。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从丽莎被派回去送信之时开始,情节就沿着一条曲线急剧上升,影片以越来越短的间隔来表现奔跑的丽莎和准尉与余下四名女战士的活动,丽莎的镜头越来越长,五人的活动镜头越来越短:
A.丽莎出发后 B.五人的活动:
转移到后备阵地 45“
丽奔跑 16“ 装扮伐木工人 11’19“
丽奔跑至沼泽地 31“ 为丽莎飞毛腿祝福 1’16“
丽过沼泽地 27“ 发现敌人并未离开 55“
丽过沼泽地 52“ 准尉侦察敌情 26“
丽溺死 1’21“ 索妮娅去取烟荷包被德国兵刺死 2’30“
准尉和仁妮娅杀死两名德寇 4’57“
由上表可以看到,丽莎和索妮娅两人之死相隔仅2’30“,而在五分钟之内,又接连死了两个德寇,七分半钟之内,连死四个人,戏剧性情节爆发,急转直下,直到结尾,只剩下准尉一人生还,敌人也全部消灭或当了俘虏。勿庸置疑,这样的结构安排固然很独特,但未秘一定能保证影片的成功,而该片的整个事件之所以发展得十分自然,合理,主要是因为每个镜头都是精心设计的,内容和处理都能吸引观众,镜头之间的衔接十分准确,没有多余的镜头,视听语言丰富多变。更主要地,这是由创作者手中的时间所带来的观看效果。如准尉带着加丽娅去侦察的一段,敌人的枪响后,准尉立即还击,这未能救活加丽娅。在四个正、反拍的拍摄镜头之后,出现了一个长十四秒的运动镜头,也可说是一个很普通的运动镜头。但是如果做较仔细的分析,就可以了解到电影创作者是如何利用各种视听因素来支配观众的观赏时间感,以及如何在所谓实时的单一镜头中创造了一个不同于现实的电影时间的。
在这个镜头的开始,准尉的那只射击中的冲锋枪在前景,中景是倒在土坡上的加丽娅,德寇则隐蔽在加丽娅后面的土坡后,他们几次试图向准尉冲过来,都被他的火力压了下去。当准尉开始往左撤时,摄影机立即拉成中远景,并向左跟摄。当准尉经过一个土沟时,背景上有几个德寇跃过土坡紧跟过来,准尉给了他们一梭子,继续向左跑,摄影机跟。当他跑进另一个土沟时(摄影机跟进,停),又遇上从背景土坡上追过来的两个德寇,他开枪打倒一个后,向左冲出画面。摄影机没有动,另一个德寇冲过土沟,在右面的土坡向画外空间的准尉射击。这是一个苏联电影所惯用的镜头内的蒙太奇,不仅摄影机在运动,镜头内也充满了多层次的剧烈运动,观众被这么多的运动所吸引,在繁忙地在接受这些信息的同时,也就紧张得忘掉了十四秒长的时间。因此充分掌握电影视听语言规律就可利用这一特点,有意识地控制观众的观赏时间感,从而达到创作上的自如。
四、时空关系
1) 两个时代的布谷鸟
镜头与镜头之间的时空关系是视听语言中非常重要的手段,蒙太奇即其中的一种,而镜头与镜头之间的时空关系并不仅限于寻找形式上的剪辑点,在《黎明静悄悄》中就有一段非常杰出的镜头关系的范例。看过该片的观众都会记得,在上集的结尾,有一个身穿红上衣的年轻姑娘在数着从森林里传来的布谷鸟叫声。大家还记得,前一个段落是准尉菲道特率领的一小队女战士发现了敌人的数量占压倒的优势。监视敌情的准尉在清晨根据远处被惊动的鸟噪声断定,他们等候的那两名德寇正在接近。他悄悄叫醒了班长丽达,他们两人通过石缝一起观察河对面的动静,然后命令她去唤醒其他正在休息的女战士,并且要索妮娅到他这里来。索妮娅来到后不久,他们发现德寇出现在河对岸森林边的小路上:一个、两个,镜头切回到准尉和索妮娅,他们隐蔽在两块石头之间监视敌人。当镜头调过来再拍对岸的森林时,从树林里意外地出现了第三个德寇。从这时起,镜头就象是准尉和索妮娅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住了对岸的森林,我们只听见画面外处于摄影机位后面的那个空间里的索妮娅、仁妮娅、丽莎、丽达、而后又是索妮娅以一种稍带紧张的声音轻声数着: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六个、七个……镜头一直对着森林,让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德寇出现。她们以几乎是节拍一样准确的节奏数了下去,每当对岸的跟在后面的德寇出现晚了一些的时候,就会表现另外一个女战士在数数,而她必定会重复一遍上一个人数过的最后一个数字:……六个……;九个、九个……十二个……十二个(这个镜头持续了37“之久)。当镜头再切回到索妮娅和准尉时,她数到:十五个……十六个。这时镜头又切出去,让我们看到( 更近的距离) 在各自的阵地上警觉而紧张地监视着敌人的女战士:丽莎、仁妮娅、丽达,最后是依然沉睡中的加丽娅。创作者并没有因为这是一个万分紧张的时刻而找借口搞什么主观的处理、内心的声音,女战士们的数数声也没有加上那故作姿态的、“深刻的”残响。这就表现出一个艺术分寸感的问题。
当镜头再次切回到索妮娅和准尉时,她又重复了一句:十六个。请注意,原小说到此另起一章。这时我们只听得鸟噪声,稍隔了一阵,近处传来一声布谷鸟叫,然后远处一声,近处又一声。切!红衣姑娘转过身来,面对着镜头,静静地听着布谷鸟又叫了三声。然后她站直了,对着森林说:“布谷鸟,布谷鸟,你说我能活多久。”她一直数到八(该镜头长54”),上集完。再次响起那激励而悲壮的号角声……该段落最精彩之处就在于剪辑点的选择。在黑白段落的第三声布谷鸟叫出现之后,就切到彩色段落红衣少女回头的动作--她显然是听见了过去战争时空的黑白段落中的那最后一声布谷鸟叫。于是通过这一巧妙的切换,当卫国战争中,那五名女战士在点数着数量为她们三倍的武装到了牙齿的敌人时所出现的布谷鸟的叫声,就仿佛被那个现在过着幸福的和平日子的姑娘听到了。她也转过身来聆听。然而不同的是,索妮娅她们是面对着死神、面对着在数量上大大超过她们的德寇,而这位幸福的姑娘却是嘻笑着在数算命的布谷鸟声。由此产生了深刻的对比,而剪辑点接得这样紧,致使两个段落的对比更加强烈。实际上,这一对比又是通过导演所设置的多方面因素达到的:彩色与黑白,两个不同时代的同龄人,数数,亦即命运的对比。最后的号角声总结了这一思想。电影使用的是视听语言。这一段的视听语言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宣教式的对话。它深深触动了现在过着幸福生活的青年,使他们缅怀为了今天的幸福生活而献出自己生命的同龄人,她们本来也有权利过着幸福的生活。生动、深刻而又质朴的视听语言激起了观众的思考,使观众参与了创作者的反思。事实上,越是深遂的思想感情就越需要质朴的语言,无论是宣教的对话还是故作深奥的残响只会把观众拒之于千里之外。
在前一段,创作者用了好几次正反拍。但他并不是用这种正反拍的模式来表现冗长的废话,而是每一次反拍都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信息。而最后一个段落只用了一个镜头,它促使观众深思。
2) 沼泽地里的准尉
准尉在加丽娅被德寇打死后,有意把敌人引开,好让丽达和仁妮娅回去报告敌情。她们站在一棵桦树旁,紧张而克制地聆听着远处的枪声和喊声。最后一阵冲锋枪声后,一片寂静。转场--驻地妇女们的焦急等待。准尉究竟怎样了呢?创作者暂时给观众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焦虑的悬念。接下来是准尉一动不动地倒在沼泽地旁的草丛里。准尉是死是活?只见他动弹了一下,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当他用右手去卷那只受伤的左手的袖口时,响起了三角琴弹奏的在丽莎的回忆段落中曾经使用过的音调。在彩色画面上,一个妇女从虚逐渐变实。音乐和从虚到实的镜头处理给我们一个错觉,以为这个虚像一定是丽莎。因为,我们在前面丽莎的闪回镜头中已熟悉了这段由三角琴弹奏的俄罗斯民间曲调,还知道丽莎和准尉感情上的那种朦胧关系。但是当镜头里的影像变实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却是房东太太。为什么丽莎的主导音乐引出的却是房东太太呢?这个镜头的内涵比较复杂。有人漏读了音乐,他的理解就可能只是准尉想到了房东太太,而且他和房东太太的关系似乎是牛奶和土豆的简单的生活关系。当然,这种解释也很有意义,特别是当房东太太把牛奶从瓦罐中倾倒出来时,那白色牛奶的特写和黑白色的严峻的战争镜头的并置就形成了强烈对比。但是视听读解能力更强的人,对这一个镜头的理解就更细腻了。我们知道准尉对房东太太和丽莎的态度,我们也知道丽莎对准尉的态度。画面上出现的是房东太太,音乐却是丽莎的,谁对他更有吸引力呢?显然是丽莎。只因隐藏的往往比揭示出来的更重要,而潜意识里的也往往要比意识层面上的更接近真实。
然后镜头回到严酷的战争现实,摄影机在原来的位置上慢慢向前推成准尉的特写。背后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慢慢转过头,向沼泽的方向望去。切,三个女战士:仁妮娅(左)、丽莎(中)、索妮娅(右)出现在他眼前(彩色镜头),丽莎朝前迈了一步,又进入了准尉脑海的视像之中。音乐依然是丽莎的。接着又回到准尉,但是机位似乎是摆在幻想中的丽莎的位置上,所以我们看到的是准尉转过头来之后的正面特写。准尉仿佛看到了什么,目光移向右侧,头也朝那边偏了一点。镜头反拍过去是丽莎过沼泽时拿的那个拐,它斜插在水里,上端捆着丽莎的军上衣。接着切出丽莎的彩色近景,在阳光照耀下,她那披散的头发发出闪闪的金黄色,脸色较显苍白。如果你的视听读解力敏锐的话,你就会发现,她身穿的正是她淹死在沼泽地里时穿的那件白色军衬衣,只不过现在是洁白而整洁的。在这个镜头持续了六秒之后,我们听见了准尉的声音:“你怎么能这样?”丽莎回答道:“我太着急了!”这时画面开始叠出那黑白色的沼泽,丽莎慢慢地沉没(隐)在沼泽里。切,准尉眼睛的大特写。再切,又是丽莎用过的那根拐,镜头持续不到一秒。音乐也到此中止。
这里的时空运用是复杂的:叙事时空–超叙事时空–叙事时空–超叙事时空–叙事时空–叙事时空叠叙事 时空--叙事时空--叙事时空。但是由于它准确地体现了准尉的内心活动和感情,所以既不给人以多余的感觉,也没有沦为玩弄时空交错的花招。
3) 电影的现在时态
让我们先来看一下片首由战后的和平生活向过去的战争时空的过渡。那个红色少女的第一句话是一句诗–“死者的梦是战火硝烟“,这句诗更重要的意义还不在于该诗句本身的涵意,而是后来在过去的战争时空中,它也被索妮娅在同样地方、触同样景、而生同样情地念了出来。也许这一对比就是为了说明,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背景下的少女,有着同样的感情,但却有着不同的命运。在这句诗后,银幕上出现了红色的火焰,渐渐充满了整个银幕,而后又慢慢弱下去,这时再露出的廖公托夫湖边修道院的塔则从先前的彩色变成了黑白,于是影片从现在进入了过去。 在此,我们必须提出电影的又一特性,即电影的现在时态。正如乔治. 布鲁斯东指出的,现在时态是电影唯一的时态。“在一个始终是现在时态中展开的电影,就象视觉的视野本身一样,既不能表达过去也不能表达未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若要说电影没有时态也能说得过去。所以,不论一个镜头出现在什么时代,我们都是以同样的感染力来观看镜头内展现的动作,仿佛它就是现在发生的。此外,因为镜头中的每一件事实际上都是现在发生的,所以每个镜头都能和下一个镜头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连续发展的动作,从一个镜头到另一个镜头的动作的流程把一系列无止境的、瞬息变幻的镜头融合了起来。“短暂的镜头消失在一系列镜头的迅速变化之中,过去和现在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当然,过去时态,在影片中不一定是回忆。不少影片使用闪回作为讲故事的简单叙事手法。但一旦闪回从客观角度来表现,从全能的角度来推进故事线索,我们势必把其中的动作看作是“现在”发生的事。它刚出现不久,过去立刻变成了现在,而闪回结束时我们一般都会感到愣了一下,于是发现自己回到了未来,又在和一个新的现在时态打交道。正是电影的这一特性使得片中关于回忆与遐想的超叙事时空的运用在观众的心理上起到了独特的对比作用。
4) 姑娘们的超叙事时空
我们知道,战争是在六月的时候爆发的,于是所有姑娘的回忆自然都是有关战争前久的,仁妮娅的回忆中出现了“五一节”的表现;索妮娅的是41年元旦,而所有的回忆又都是和当时的气候--雪--联系在了一起,这就为这些段落中的白色调找到了合理的根据。
如果仔细讲解,就会发现对这五位姑娘的回忆或遐想的表现是不同的。首先,在这些段落中,经常使用急剧的变焦镜头来表现从回忆到现实的过渡,以作一种戏剧化的呈现。然而这一手法却只是用在了丽达、仁妮娅和索妮娅的身上。这是有讲究的,因为只有她们三人才真正享受了真正存在过的爱情。而丽莎则是单相思,加丽娅更是幻想。举例来说,丽达的第一次回忆开始时是在篝火旁,而结束时则是在床上,时空的省略极简练,而火堆又与篝火相对应。在该回忆段落中,除去鼓掌声外就不再有现实世界的声音,而全部是由音乐组成的,这就又与该段几近超现实主义的白色调的风格结合了起来。丽达的第二次回忆是在床上开始的,而结束时则是响起战斗警报,由于第二次回忆正是她那已牺牲的丈夫出征前的事件,于是如前文所述,就不难理解她为何一定要击毙跳伞的德寇,而在打中敌人后,她又不禁接着回忆起她的丈夫临出门前的那一回眸。 仁妮娅的回忆也是分了两个阶段,前一部分是浪漫的,而后一部分是极度风格化的。这首先表现在吃饭时一家人位于餐桌的一侧,这本身就不符合现实习惯;而后在仁妮娅与父亲之间就团长问题而进行的对话,虽然没有口型,似乎应是想象中的事物,然而就两人的表情和身体的位置来看,又是实际发生的;最后,长条桌旁的家人的位置与该段落一开始仁妮娅与团长一起练习射击时的人形靶子之间出现了变换,动作是冻结的、一格一格的。 加丽娅的幻想是最不现实的,完全是照搬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剧和苏联音乐片《光明之途》( 坐在弯月上的那个镜头最明显 ),这一处理符合这个人物爱看电影的性格。而她的幻想也完全充满了童话的味道,如水晶鞋的出现。
5) 准尉的超叙事时空
关于准尉在沼泽地旁的想象,前文已作分析,在此不再赘述。下面让我们来分析三段对于准尉关于女战士的想象在镜头语言上所作的不同处理。准尉抢了敌人的枪支后,来到伐木的湖边,想起了五个女战士,这次是黑白的,且她们全都没穿军上衣,只是身着白衬衫。该段用了一个缓缓的摇镜头,表现女战士们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湖边,只有丽莎缓缓地转过了头,正面面对着准尉。
而在五位姑娘全部牺牲之后,镜头急推在森林中行走的准尉的特写,然后连续闪现五个女战士的特写,这次是彩色的(以军绿色为主调),姑娘们身穿军装,而且扛着枪,其闪现顺序基本上是按她们牺牲的顺序。 在全片的结尾处,最后出现了五个女战士全副武有站在岩石边。这一次是以一种作旧了的彩色出现的。和准尉的回忆或想象不同,前者所表现的五位姑娘都是静态的、一动不动,而在后者中却出现了风和移动的摄影机的因素,于是风吹动头发,而摄影机在横摇五位姑娘时,由于五人的身高不同,造成摄影机的时上时下,两者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活生生之感,这对于已经历了五位姑娘之死的观众的心理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这一视听语言就真正表达了烈士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的概念。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写的拍的都很好,新版稍差一点。主要是新版为了迎合快节奏的时代,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不允许故事展开,1972年老版三个小时。 其设定的环境在于:每个美女战士都有牵挂,不仅是都不想死,而是每个真的都死不得! 有的女兵有小宝宝,她死了小宝宝就没有妈妈了!她作为单亲母亲就是小宝宝的一切,她死了小宝宝那可怎么活呀! 有的女兵有爱人,她是爱人的希望,她死了... 有的女兵有年迈的父母要养老送终,她死了父母活着也冇意义了!老人肯定死得很快了。可5个女兵她们全死了... 我大老爷们儿都看哭了,打过群架都能给你吓失眠,真的再也不能打仗了!
这可不像某种胡编的神剧(以后可不敢乱说了),一堆混人憋着死去。现实里人家英雄是为了家国天下,是为了幸福生活。神剧里他们就是怄气找不痛快去了,想方设法就怕自己不死,都快叫人气哭了...
如果不算贞德、木兰这些古代(传说)人物的话,以女兵为主角的文艺作品屈指可数。上世纪60年代初,咱们(谢晋)拍出了女奴翻身解放踏上革命道路的复仇神片《红色娘子军》,荣获首届百花奖最佳影片。十年后,另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创作了一部表现五位年轻女兵在苏德战争中为国捐躯的小说和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虽然都是奔着主旋律洗脑去的(一个夸党一个爱国),但后者多了层反战的主题(前者是强调以暴制暴反压迫)、故事更加紧凑(主要情节集中在两天)、人物脸谱化减弱(没有南霸天这样的大奸大恶)、真实性增加(比如有一个女兵上了战场一直害怕直到被打死),所以总体胜出。二战中苏联有约八十万女兵服役,本片表现的女子防空部队就是个中翘楚。对于这群从高中校园直接走向前线的女生,导演用洗澡表现她们绽放的芳华(尺度够大),用舞台剧交代几位主角的前世今生(只是都跟爱情有关有些狭隘)。最终她们的欢笑痛苦梦想天赋都消散在列宁格勒郊外那个寂静的黎明。
全书读完,对准尉的敬佩达到了顶点。印象深刻,他的坚毅刚强,沉着冷静,丈夫气概,和少年老成熟悉各种生活常识,真诚的帮助每一个人。身怀人道主义的仇恨,有情有义的汉子。有些大男子主义,对女性照顾而又尴尬朦胧。
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人,一个机器中灵活的一个配件,一个身经百战,少年老成的老兵。
说起来格局太小,完全符合我的理想伴侣,可能这也是我所缺乏的品质,一种生活的磨练出来的品质。一种我向往的状态。决心成为这种人,善良却是最根本的,我的自私狭隘,胆小怕事 畏畏缩缩令我痛恨,希望有一天我再看到这条笔记时,我已经成为这样的人了。
我坚定的相信,无论如何,明天不会不来的。
《解放》5部曲采用的以黑白画面拍摄史实、以彩色画面拍摄杜撰的方案在本片中被沿用了下来。在本片中黑白画面拍摄的是1942年的战斗,彩色画面则是士兵们更早的记忆以及1972年的苏联,正是些美好的时刻,并且彩色部分的色彩与构图都非常讲究。两相对比就是想说明战争艰苦,毁灭了诸多美好。结尾1972年的苏联青年站在烈士遗址前默哀,回到了主旋律的主题,告诫青年美好生活来之不易(勋宗时期苏联人小日子过得真的不错),是不是有点眼熟?当然本片最经典的不是这些,而是以小见大,从各方面展现了战争对家庭、女性、人的精神的摧残,士兵在战争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亡,不会因为你是女主角而怜悯半分。最后准尉为女兵们报了仇,但死者不能复生,他赢了,他也输了。故事好,摄影美,立意深刻,经典中的经典。
cctv6 佳片有约简直就是儿时的电影启蒙老师啊。。。这个电影其实没怎么看,但后来看得比较仔细的时cctv1的同名改编电视剧,当时看的超震撼超感动超悲壮。以及,俄罗斯姑娘真是美。
第4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提名
想不起是小时候哪个阶段看的了,依稀只记得有个女兵掉进沼泽死了,还有个女战士饮弹自尽,最后男主潜入敌军阵营把一伙德军全逮住了,最后押着他们回家,在回家路上看到自己国家的救援人员后,男主视线模糊慢慢地晕倒在了地上。。。那些女战士外表和心灵都很美丽。
黑白森林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年轻的姑娘消逝在白桦林
(补记)父母那一辈时好像这部火遍全国。我个人其实并不太喜欢看,黑白彩色的交叉以及女兵的生活点滴还是蛮有趣。
新沙俄那堆渣渣压根就不配跟苏联版比。
想起《樱桃园》里罗巴辛的对白,“啊!主啊,你赐给了我们雄伟的森林、无边的田野、不可测量的天边,那么,活在这里面的我们,也应当配得上它,得是个巨人才对呀!……” 那些贵党贵国的对白,上百年了,俄罗斯统治者真配不起他的土地和人民。
导演用一组虚幻的彩色画面来表现女机枪手们曾经有过或可能会有的爱情和幸福,又用另一组严峻的黑白画面来表现女战士们现实的战斗生活。两组画面交替出现,使观众认识到:如果没有法西斯侵略战争,这些姑娘们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残酷的德寇使她们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子。差点以为导演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前苏联的经典作品,镜头、故事和人物都很精彩,主题震撼人心,这就是著名的关于美的毁灭的经典诠释,原著并不差,但在伟大的俄国苏联文学艺术中还够不上一流,通过电影却达到接近一流水准,比我们的主旋律强太多了,难道人家演绎的内容不爱国吗,但更高的是人性、真理和哲学
电影是经典的,战争是残酷的,姑娘们是美丽的,结局是死光光的
残酷的黑白现实挡不住人们对于往昔五彩生活的美好回忆
9,在新版即将上映之际,又重温了旧版,那种诗意和浪漫在现代的俄罗斯电影里面已经荡然无存,真的很是遗憾。除了洗澡裸戏以外,记忆最深的是女兵们回忆和梦境里的彩色抒情段落,堪称华彩
愿你从战争的伤痕中出走半生,依然向往幸福;愿你为了理想的幸福,依然付出热血的代价直面残酷。
苏联二战主旋律,没有陷入男性个人逞能,反而把功勋授予几位女兵,她们并非刚强之躯,面对数量上优势明显的敌军也会胆怯,却配合准尉以鲜活的勇气拖住了敌人,渲染了女人价值,色彩缤纷的梦里场景纵然美不胜收,鲜血汇成的胜利才是内心所求。
這部才是女狙擊手/薩瓦斯托波爾的姐妹片。引進貴國後,不出意料的因為宣揚「男女有別」提倡「資產階級人性論」遭到了批判。
能顶半边天的苏联妇女,战争时期国仇家恨之下的儿女情长,荡气回肠的革命友谊史诗。幸福是彩色的回忆,战争只有灰白的现实,意识流的剪辑对比看起来似乎更紧跟当时的潮流,但是却很容易突然破坏之前酝酿的情绪。
这一版是最好的。五朵花一样的姑娘,让死亡残酷得不忍直视。大胡子胖胖的准尉在姑娘面前不知所措的像个孩子,不耍酷不装吊。像母鸭子一样带队这些小鸭子。是我太轻敌了,是我太轻敌了。姑娘死后的深深地自责,让这个固执大叔的形象一下子就活起来可了。这里没有妈妈,只有战争,谁赢了战争谁才有妈妈。
1972年版,除了闪回模块不适应外,在如今看来当年这样的水准,确实令人称赞。喜欢结尾,瓦斯柯夫准尉带着丽达的儿子前往森林,祭拜当年母亲作战的地方。这版的冉妮娅相当养眼出众,也是死得最悲壮的。中毒太深,一度在思索战争经验丰富,但小学也未毕业的准尉的战术策略究竟对不对。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烙印,记录人们非战时的妙趣生活与战时的悲惨命运,详尽刻画五名有血有肉的沙场奇女子,人道主义与英雄主义结合成平民英雄主义;纪实美学潮流,黑白现实与彩色幻境穿插,结尾处的英魂们站成一排飒爽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