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个片子笑中带泪,我懂片子里的每个人,是不幸中的庆幸。
看完电影的时候,我给女票发微信说:看完了,好故事。
作为一个LGBT圈内人士,《谁先爱上他的》已经挺进我的同类型电影偏好TOP10。它与《春光乍泄》有几分相似,没有春光那么浪漫,没有那么迷离,却讲出了一个更好的故事。
这个故事通过孩子的旁白串联4起来,前半部分有些不明就里,谁是小三?谁先爱上他的……?直到阿杰到窗边点了根烟,说起他心中的一万年:
慢慢的,故事清晰了:
宋正远是大学老师,志愿帮助剧团做音乐,在17年前排练《愉快假期》期间,(几乎同时)认识了刘三莲和阿杰,剧场新人阿杰仰慕宋正远的才华,很快两人就相爱了,与此同时,可能刘三莲也爱上了宋正远。
有一天,宋正远决定去做正常人,拥有正常的婚姻、正常的妻子和孩子,于是毅然决然的离开阿杰去结婚了。直到十几年后的一个夜晚,gay吧买醉的阿杰在酒吧门口给了正在等他的宋正远一拳:这个男人死了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原来宋正远肝癌晚期,决定在生命的尾声做自己,于是和刘三莲离婚,净身出户,来找阿杰了。
阿杰为了给宋正远治病借了高利贷,没想到换肝手术失败,还是病逝了。宋正远病逝前把他的保险受益人由儿子宋呈希改成了阿杰,以偿还巨额的高利贷。刘三莲不明真相,于是开始了保险金的争夺。于是有了儿子宋呈希住进阿杰家里偷保险金,渐渐解开他心中的疑问,以及“谁才是小三”……
这不仅是关于同志的电影,更是关于同妻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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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上面一条对导演的专访,导演坦言这个电影早期做出来的版本大家都很失望,最终还是回归一个打动人的故事,推翻了所有的逻辑进行重新剪辑,回归故事本身,回归每个演员最动人的表演,才有了最终的作品。在此致谢主创团队。
下面说说标题----“很不幸,片中的人物我都懂”。对了,本文只是我个人对电影中人物的切实联想和有感而发,必然是很主观的。
对于很多的苦难,希望你是因为同理心而懂它,而不是正在经历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少再以对错、好坏去判断人和事。电影的中也一样,他们都没错,他们都很可怜。
宋正远。
宋正远是很“典型”的传统中华文化里的同志,他深柜,纠结,甚至不敢去爱。他必须扮演父母的好儿子,正常的去工作、结婚、生子,直到死神来敲门,才有勇气在最后的时间做自己。儿子、丈夫、父亲、爱人这些角色里,宋正远扮演的最好的,应该是儿子了。
“孝”,古往今来被认为是儒家文化的精髓,是做人的根源,如果一个人不孝,那他便不是人。孝植入了历代绝大部分中国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无法突破它。而我们这一代人要孝顺的父母,他们绝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同性恋就是变态。要孝顺?我们就不能变态。
我不想变成下一个宋正远。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个春节我没有回家过年,而是选择留在漂泊的北京,哪怕孤独、哪怕除夕夜连外卖都吃不上。父母安排的相亲,好像拒绝的理由已经用完了;亲戚们关于为什么还是没有男朋友的夺命100问,和异性恋网友遭遇到的还能愉快吐槽真的不是一回事。然而我不能出柜,保守的父母年纪正在越来越大,出柜的后果是这个家庭无法承受的。然而我更不能结婚,为了名义上的正常婚姻而去形婚、骗婚,牺牲自己和他人的幸福,这更是不可能的。
这个问题目前仍旧无解。从宏观的角度来说,我们倡导LGBT人士可以与家人良好沟通,获得家人的理解与支持;微观角度来说,真的让你去面对这个难题,很难。
刘三莲。
刘三莲是中国2000万同妻里的一个。年轻时爱上宋正远,结婚生子,生完孩子后没了性生活,没想到老公竟然是同性恋。啊,同妻,沉重的话题,背后是多少悲剧。她们是男同志做个“正常男人”的道具,是传宗接代的机器,是掩人耳目的掩体。
她们的青春献给了硬不起来的老公,数十年如一日的面对老公的性冷淡、冷暴力,偶尔还能收到老公出轨男人的surprise……写到这里我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这个恶性循环还要进行多少个年头:男孩发现自己是gay→选择隐瞒→做个正常人结婚→生完孩子完成任务→冷淡妻子→外面约炮、出轨…快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吧。
刘三莲对儿子诉的苦都是真的,为了这个家,自己勤勤恳恳省吃俭用,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片中有个细节是她在剧场和阿杰、宋呈希当众交锋后,儿子的不理解让她很痛苦于是去便利店买醉,挑了个洋酒,收银员小哥说1000(新台币),镜头切换后她正在喝一瓶米酒……这种失去理智而买醉的时刻,她仍旧在省钱,想着送儿子出国念书。
追讨保险金既是无奈也是不甘心。要一次次的在各种场合重复老公是个同性恋,死前出轨男人这样的真相真的太残酷。保险金偏偏给了这个不争不抢就拥有一切的男人,从谎言里惊醒的刘三莲不服。十几年的婚姻,一句“我喜欢男人”就game over了?刘三莲无法接受。
刘三莲的性格简直和我妈一模一样。宋呈希讨厌的饭桌也是我童年的噩梦。我妈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为这个家付出,也和刘三莲这么瘦。她们内心的压力很大,而饭桌是一个发泄的好场景,从小到大的饭桌,充满了老妈的喋喋不休,充满了老爸的不耐烦。宋呈希说他想去加拿大摆脱刘三莲,而我则独自北漂,再辛苦也不要回去,我爸呢,更是远在非洲大陆,实力摆脱我妈的唠叨。我内心很理解、同情我的母亲,但是行动上我却无法和她好好相处。世界上的悲剧为什么这么多?
阿杰。
刘三莲不知道宋正远为什么喜欢这个整天跟磕药了似的的男子。但我们知道。阿杰与宋正远的CP有点像《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年轻的男孩被年长的男子所吸引,他们之间除了性,还有一种古希腊式的男子之爱。为了安抚宋正远掉头发,自己也跟着剃头发;为了给他换肝,就去借高利贷;宋正远都死了,他没缓过劲来还去医院送小笼包……阿杰对待自己的梦想很认真,卖掉摩托车接着演,腿都断了也要演,甚至还有一口气他都要演。这样的男子,为何不喜欢呢?
阿杰好可怜,我想抱抱他。深爱的人突然离开,这种痛只有经历过才懂,而我们阿杰,经历了两次。第一次离开,他去偷偷看了宋正远的婚礼,强颜欢笑;第二次的离开,他留着宋正远的睡衣,留着他看一半的书。这个情节让我想起《断背山》的最后一幕,Jack的衣柜上挂着Ennis当年沾着血迹的牛仔衬衣。
关于宋正远第一次的离开,若干年前也曾是我的故事里的情节。只记得那时的自己撕心裂肺的哭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悲伤?可能因为这样才显得幸福的幸&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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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毕竟是电影,有适当的冲突,也有happy ending。片中也有些细节没有处理到位,比如宋正远和阿杰分手的时候台词太僵硬,且不符合逻辑,宋正远离开时说的话应该是他们刚聊分手时说的;宋呈希有几个镜头脸上有伤,大致因为剪辑的缘故没有了铺垫;片尾阿杰妈妈的转变太突然,过于为了结尾而服务;以及宋正远的形象塑造缺乏特点,太脸谱化,他不是宋正远,而是中国千万的男同志……瑕不掩瑜,仍旧是个好电影。
隔壁高举LGBTQ大旗的《性爱自修室》第一集就有一句台词惊到我:“你知道恐同是2008年的事了,对吗?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然鹅,国情不一样。我很认同本片的观点----不打扰是最好的祝福。中肯的说, 一个同性恋者对异性恋者强行灌输多元性论,和异性恋者强行说同性恋是变态,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不奢望父母那代人可以理解并接受同性恋,毕竟他们从出生到成熟到认知固化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渠道可以丰富认知,毕竟他们接收的信息都是被仔细审查、严重过滤的。只希望我们这代人,互联网原住民,对这个世界可以有更多元的认知,在我们步入中年后,可以从容接受下一代人展现的丰富个性,这样就很好了。
一年一度的台北同志骄傲大游行就在这周刚刚结束,与往年一样,这个犹如宝岛心藏的城市处处飞扬着多彩与欢呼。而与往年不同的,是此刻飘扬着彩虹旗的这片土壤,已经成为了东亚诸国之中,首个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地区,自2017年以来,这座宝岛,就成了亚洲LGBTQ人群口中称道的福地。我们在为这次平权的大举动欣慰的同时,又不得不考虑,将去面对的更多的问题。在一个以中华文明为依托的华人世界里,同志平权真的只是婚姻合法这么简单吗?我们如何面对诸多华人传统思想作祟下带来的社会问题呢?
这部《谁先爱上他的》,便是展现了一个华人社会普遍存在而且异常敏感的、且是LGBTQ群体会出现的问题。它的母题放在所有华人地区都显得难能可贵,因为这是一个东方社会极为敏感、在东方社会能够发出不一样光彩的故事。看罢让人不禁感慨,台湾电影对于现实社会问题的关注,真的是华语电影界中最值得称道的。在即将到来的第55届金马奖中,这部《谁先爱上他的》更是提名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在内的八项大奖,成为了今年金马奖台湾军团的领军人物。
影片以儿子的视角,围绕他生活中的三个大人展开:妈妈刘三莲(谢盈萱饰)、爸爸宋正远(陈如山饰)、还有一个叫高裕杰的男人(邱泽饰)。爸爸宋正远刚刚因为癌症去世,令本应顺理成章拿到保险金的刘三莲惊讶和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保险金的受益人写的竟是一个跟母子没有半点关系的男人。瞬间炸毛的刘三莲开始了她日日上门要钱的日子,其实在宋正远去世前,刘三莲就已经知道这个叫高裕杰的男人是自己亡夫的情人,她自己就这样当了多年的“同妻”。而此刻正值叛逆期的儿子,不但不跟刘三莲一条战线、讨要保险金,还跑到了高裕杰家里,跟这个戏称自己是“小王”的男人一同生活起来...就在几个人为了金钱和感情互相撕扯的过程中,三个大人间扯不清理还乱的故事慢慢清晰,上演了一场到底“谁先爱上他”和“他先爱上谁”的博弈。
影片的三个主人公,是同志文化碰撞到华人社会所催生出的三个面向,极具特色。
丈夫宋正远:恨比较容易康复
宋正远是所有问题出现的“始作俑者”,他喜欢男人,却又因屈服社会世俗和传统思想的淫威,选择了结婚生子,他的心里深爱着自己的男友,可又愧对家庭。他这辈子是不幸的,因为他始终遵循着人们口中那条“正确”的轨道,压抑地生活着,直到癌症确诊后,才决定做自己,去享受生命最后所剩无几的日子;可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无比深爱他的男友,陪他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时光。
宋正远就是我们口中所谓的“同妻”制造者,在当今社会大有人在,他代表着那些不得不向社会舆论和传统思想低头的同性恋人群。他有没有真正爱过妻子,我们不得而知,电影没有去评判他,而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将他塑造成一个善良的人。特别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选择对儿子保留一切,只是在校门外远远的看看儿子,因为在他看来,不把一切告诉儿子,让儿子恨自己,要远远比爱好得多,在他看来,恨比较容易被治愈。
“小王”高裕杰:爱才更容易(康复)
与宋志远不同,高裕杰认为爱更容易康复。因为他是一个始终用力爱、并渴望爱的人,直到爱人离开,他都一直相信爱。电影中这个热爱舞台剧并不顾一切完成演出的男人,更像一个思想单纯的大男孩,他可以为爱痴狂,又会在尖锐的问题面前变得无比担当。他活得直率,可以在刘三莲叫他“不要脸的臭小三”时,不屑的笑称自己下面“多一根”,应该被叫做“小王”;他活得深情,在被男友抛下时,默默远观男友跟女人结婚,可又在男友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倾尽全力的照顾与支持。高裕杰代表着社会里那些敢爱敢恨的同志,他们只是默默的爱着,坚持着自己。不得不承认,电影把这个人物塑造得过于美好,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只有坚持爱并努力爱,同志之间的爱才会被社会逐渐接受。
说到这里,我要点名表扬一下高裕杰的饰演者邱泽,这个偶像剧出身的演员,在几乎被人遗忘的时候,为我们奉上了他演艺生涯的高光时刻。在这部电影里,由他诠释的高裕杰,可以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人物在不同时期性格上的变化,并在不同的情境下看到他情绪的起伏。上一分钟他还是吵架不输人的浪荡小子,下一秒他就化身在爱人面前充满甜腻和温顺的“小绵羊”。跟着电影的蒙太奇,邱泽眼神里闪烁着面对爱人时灵动的光,这是这部电影最让人感动的事情。
“小三”刘三莲:我只有一个小问题,都是假的吗?
刘三莲,我们口中的“同妻”,她甚至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小三”,插足了一对男人的爱情。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东方式妻子和妈妈,她为家庭可以不顾一切的妥协,被传统思想裹挟,被社会舆论绑架,明知丈夫不爱自己,可为了维系家庭,还是央求丈夫留下。她用自己的方式(或者说极具东方特色的方式)爱着儿子,努力为孩子创造未来,她的爱极具侵略性,为了儿子,她开始向“小王”靠拢,因为不愿意回家的儿子住在“小王”家,她就不辞辛苦的每天做饭送给儿子,并把自己最厌恶的“小王”的家打扫地干干净净,只为让儿子能休息得好。
可她心里始终不服,她的付出最终换来的难道真的是一场空?在几近奔溃的边缘,她哭着追问心理医生: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刘三莲值得同情,可又让人无奈,毕竟“同妻”这件事情是同志爱情向社会低头才产生的,这也成了这部电影向我们提出的最大的一个挑战。毕竟只有背负5000年文化背景的传统大中华地区,才会让“同妻”这个概念看起来,比任何其他国家都更刺眼。
电影就是借三个人物,为我们呈现着一个纠结、讽刺、尖锐的故事。可电影又无比温和,它特意从孩子的视角出发,穿插孩童充满情绪化的涂鸦,为我们呈现了一场轻喜剧。虽然电影的故事很现实、也很残酷,可电影没有刻意将谁塑造成坏人,也没有强调谁是受害者。它把家庭、爱情、伦理与金钱这些表象的东西纠缠在一起,让发自人心底的善意和良知,去触动我们。也许,到底谁先爱上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不会放弃那颗渴望爱与被爱的、滚烫的心。又也许,到底他先爱上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最终在社会和舆论的淫威下,能够找到一份相对的和谐。
电影最终采取了一种“妥协”的方式,为我们今天社会里的同类问题画了一个充满希望、又未完待续的省略号。每个人都走上了“一团和气”的大结局,这也许也是这个故事最好的收尾。当“小王”的妈妈手捧鲜花与他拥抱的时候,是妈妈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也象征着这个社会终究会接纳同志那一刻。“小三”最终吃起了自己极力阻止儿子吃的回锅油煎炸的鸡排,并跟儿子在台北街头有说有笑,这是一份最终的理解和宽容。
他们最终都回到了那份平静又互不打扰的的生活,就像刘三莲说的“不要互相打扰,就是最好的祝福”,也许,在华人LGBTQ人群还在为自己权益不断发声的今天,这种互不打扰又互相理解的生活是如今我们能看到最好的局面,又也许,“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的日子,终有一天会来到吧。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不散”
刘三莲和高裕杰的人物塑造,建立在人们对于同性婚姻普遍持支持态度的先决情感倾向上,刘三莲的泼辣和强势实则是为同性感情正名做让步,高裕杰被塑造成一个忠犬王宝钗,让原本和《后来的我们》一样的类出轨事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反而不用背负传统女性“小三”应该背负的道德审判;这个政治正确好不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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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爱上他的》由于喜剧向的人物设定,以及题材自身所带的话题性,率先在第20届台北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狂揽最佳长片和影帝影后。之后便顺理成章地以18年度台湾电影种子选手的身份,进入到一年一度的华语电影竞技场——第55届台北金马影展中,台湾业界对其寄予厚望,都希望它可以在各大奖项上有所斩获。最后,凭借谢盈萱外放的表演拿下金马影后,这是在被一众大陆影片的围剿中,保留下了台片最后的一点尊严。
作为过去一年台湾电影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当被吊足了胃口的它终于来到大陆观众面前时,并不神秘的面纱也得以揭开。但是在揭开《谁先爱上他的》的面纱之后,你会发现,这是一部借用了“同妻”题材外壳,却罔顾该主体对象感受的兜售虚假“爱最大”价值观的矫正向电影。影片用一种不负责任的方式进行着“同性爱情至上”这类空泛的标语式宣传,从而进一步忽略、引导,甚至变相矫正着大众对于“同妻”群体在形式婚姻中受到的真实伤害的态度。这样一部作品,在票房和口碑双攀升的情境中,是必须引起警惕的。
乘着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政治东风,《谁先爱上他的》为自身招揽了许多的话题红利,这本该引起创作者们更多的整体性思考和细致化体察,但可惜影片在这两点上的完成度都无法令人满意。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成品,是一个推翻先前剧本、大部分素材从剪辑室垃圾桶里抢救回来、零散拼凑起故事线,并用涂鸦风格和人物旁白进行后期串联补救而成的电影。这着实是一种不专业,所以最后呈现的效果也让人失望。这个靠后期剪辑去缝合的故事,最大的矛盾在于,视点选择与所表现主体的不契合。人物视点的飘移让故事重心像槓杆一样被撬起,悬浮于半空之中,创作者再想架设起一座沟通真实情感的桥梁,就无法顺利达成了。
影片通篇运用儿子宋呈希的视角去审视,父亲死后,母亲刘三莲与父亲的男性情人高裕杰之间爆发的矛盾,跟随着叛逆的青春期男孩的视角,摄影机和故事在刘三莲和高裕杰之间来回摇摆,但并没有将连贯的注意力落到他们身上,这造成了人物情感表现上的断裂。从相关的访谈中得知,影片的创作灵感,来自导演徐誉庭一位多年后重逢的同学,她给徐誉庭讲述了自己亲眼遇见丈夫与男性偷情的经历。正是同学在讲述过程中,难以置信丈夫是同性恋,并且激动地拒绝承认自己的悲伤的状态,激发了徐誉庭对“同妻”群体的兴趣,引导她创作了这部影片。所以影片的重心,本应该是这个妻子刘三莲,本应该可以是一个认真去探索「同妻」境遇的故事,但编剧和导演没有选择怎么做。创作者们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式,增加所谓「小三」高裕杰的戏份比重,来平衡、冲淡刘三莲身上需要承担的戏剧压力和悲剧性主题,改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外放形式去完成一种喜剧尝试。这种化悲为喜的策略是可以接受的,但问题在于,他们最后选择的落地方式和呈现效果没有达到目的。儿子作为主观视点去看大人的矛盾这种方式,是在弱化矛盾,是在避重就轻,是可以通过他的独白“他是坏人,他应该是坏人,可他为什么不难过”就可以不去呈现对方的真的“难过”,可以通过独白“她又来了,3,2,1”就让角色开始随心所欲地歇斯底里。面对至亲至爱的死亡并不代表都要失声痛哭与混乱无助,但是不意味着就可以这么简单地处理成,一个儿子眼中“只爱钱”的母亲和一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当代男版“王宝钗”。这样不仅丢失掉刘三莲作为灵魂人物的核心吸引力,而且让高裕杰这个角色成为了男式圣母,最后的性情升华在有经验的观众面前显得颇为勉强,因为感情作用力没有给到位。
宋呈希的最大作用是叙事性的,他的离家出走借住高裕杰家成为另外两大主角可以交锋的契机,这是一个缘由,但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全长的故事,之后的重点应该放在刘高二人对这份保险金的不同反应和彼此之间无法相容的对抗。但影片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明确地指向和解,指向越来越和气的重组一家人,嘴上的骂战只是一种表象,是唯一能维持人物矛盾的体现,但是你会发现,影片的人物关系一开场即是最高点,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奔向互相理解而去,根本没有要从中作梗的心思。影片的重点从探讨这个死去的男人给在世三个亲人造成的混乱,变成了“儿从天降”与“爱屋及乌”的养成游戏。这依然是一种避重就轻的处理方式。
再者一点,如果影片选择了儿子宋呈希作为主体视点,那应该呈现的是一种相互割据的微妙三角关系,并发展其与父亲宋正远的父子线。但影片的主体还在让渡,还是母亲和情人,那添加这层儿子的外部视角又使得主体表现不淮确不清晰,这种隔靴搔痒的凝视并没有解决核心问题。同样,影片对于父子二人之间的故事也处理得漫不经心,没有投放过多的注意力,只通过一句“你爸其实很爱你”和一场父亲病重校门口偷偷探视儿子的戏来表现。而这场戏,依然也只是一个彩蛋,一个附加在大段落表现同性情人相儒以沫,陪伴你走过生命最后旅程的闪回插曲而已。全程儿子对父亲的态度极其模糊,他好像对于父亲的同志身份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一点都不困惑,他的注意力全在对抗烦人的老妈和观察这个要抢走他爸保险金的男人身上。但是按照常理,这个男孩除了对抗母亲和好奇父亲的情人以外,真的就没有一点对于父亲的复杂感受吗。这一点,对比秘鲁的同志电影《彩塑男孩》,就是一个男孩对于自己父亲同志身份本能的困惑和对抗,进而引发对于自身取向的探索和认证。这才是符合正常逻辑的处理方式,即使《谁先爱上他的》的落脚点不在父子关系,但必要的人物状态是应该去挖掘和呈现的。
继续探讨角色塑造对于影片气质的影响和导向问题。
刘三莲和高裕杰的人物塑造,建立在人们对于同性婚姻普遍持支持态度的先决情感倾向上,刘三莲的泼辣和强势实则是在为同性感情正名做让步,从而达到宣传“爱最大”这个主题口号的目的。而高裕杰则被塑造成一个忠犬形象,让原本和《后来的我们》一样的类出轨事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反而不用背负传统女性“小三”应该背负的道德审判。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致命的导向性问题,通过强化妻子的外在表现来弱化“同妻”群体所受到的伤害和真实的疗癒过程,转而一味高歌男同性恋之间爱情的伟大,这种“政治正确”显得有点不道德。其实影片最讨巧的地方在于宋正远的死亡,在“死者为大”的华语社区语境之下,我们竟然不能追究丝毫他的过错。这个故事前史的本质就是一个骗婚的男同性恋在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之后反悔,想要与妻子离婚重回同性恋人身边的类出轨事件。宋正远是造成一切矛盾的根源,他切切实实地摧毁了自己的家庭,并给妻子、儿子和情人造成了痛苦。但因为他已经死了,影片在闪回中呈现的,依然是,也只能是人们记忆中的关于他的美好的愿景。因为人们在怀念死者的时候,往往蒙上了一成好人滤镜,何况怀念对象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你怎么捨得骂他,影片又怎么捨得骂他?
谢盈萱的表演,比如心理咨询室“真的没有一点爱吗”的痛苦诘问,部分地掩盖了刘三莲这个角色的单薄敷衍,但观众依然可以从影片的缝隙中觉察到,刘三莲的歇斯底里其实并不是这个角色所能表现出来的全部,也不应该是全部,影片应该给得更多、更丰满。作为一个被丈夫欺骗十几年的妻子,在被丈夫告知他是同性恋,他要因为一个男人而离开这个三口之家的时候,刘三莲的反应是对的;当刘三莲背负着强大的道德压力对高裕杰进行报复,告诉阿杰母亲,她的儿子是同性恋的时候,刘三莲的行动也是对的,但除此之外的很多片段,她都仅仅表现得像个典型的拿青春期儿子毫无办法的更年期妇女而已。
刘三莲的歇斯底里和庸俗,不是用来剖析命运施加在她身上的苦难,而只是为了让故事有个衝突。她发现丈夫死后的保险金不是留给儿子,而是留给了他在外的情人,她的抗争手段,从始至终,毫无展现,最多就是进行了一次最后一定会被和解的告密。综观整部影片刘三莲的行动,作为一个孩奴,她一步步地陷在为“爷俩儿”的生活提供后勤保障的泥沼里;对于夫妻情感的困惑和自身婚姻失败的不甘,影片只是通过一段和同性恋情穿插在一块的闪回去回溯。
故事行至中后段开始呈现一种没有明确目的的、无以为继的散乱感,因此又通过剪辑加入大段落的同性恋人往事的闪回,给观众速成一种情感积蓄。这是为之后到来的既定的大和解做淮备工作,但这种推演情感的方式带有着明显的加塞嫌疑,是补救性质的。最后的矛盾大和解可想而知,是一种强行的我需要故事有个美满结局”的和解,让每个人物在所谓的特殊场域做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仪式,来结束这个在影片中的现实时空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化解的故事。在现实时空里,刘三莲的“原谅”仅是通过一次伤病、一串风铃和一出逝者百日祭典的戏剧就化解了。把前史后事交叉剪辑在一起做信息并置处理,不代表这个人物在当下情境就能得到解脱,如果蒙太奇那么有用的话,那我们都愿意活在电影里了。背叛和质疑不再称其为痛苦,只要一闪回,我马上就能对一切释然。
对于人物的形象塑造,对比智利电影《普通女人》,会发现强势的“同妻”形象其实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真正能形成情感震慑力的可能往往是来自脆弱维持的表面文明和欲盖弥彰的伪善行径。虽然有人物性格与阶级上的具体差异,但是在对待逝世家人的跨性别情人时,《普通女人》里所展现出的有层级的複杂伤害,首先是带着理性文明的面具登场的。观众能轻易地从妻子一系列虽然克制的神态语气中,识别出她对于女主人公作为跨性别群体歧视且厌恶的情绪。这就是用非典型的手法塑造典型形象,创作者所表达的观点依然是具有典型的同情心态的。反观《谁先爱上他的》,刘三莲和高裕杰的斗嘴则显得小儿科了很多,有为了喜剧桥段和娱乐效果而吵闹之嫌,这种牺牲了部分理性思辨权利的方式,带着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感。
邱泽塑造的高裕杰比刘三莲就更弱气三分。创作者把这个角色当成是影片的高光人物来处理,让他背负着最重要的反转使命:从出场的粗俗无礼、生活散漫、事业不顺,到之后通过儿子宋呈希的视角一点点剥开他的内心,表现其对父亲宋正远的深沉的爱,到最后揭示宋正远把保险金留给爱人的真正原因;这本该是个伟光正的标竿式好人形象,但正因为高裕杰太好了,导致这种虚幻感才被放大。这种被冤枉的“正义好人”的套路,是建立在以伤害和摧毁为前提的基础上的,是建立在被极力削弱的受害者处境的基础上的。设想一下,如果高裕杰的角色置换成一个女性,无论多年前她是否率先与宋正远相恋,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否情比金坚,宋正远和高裕杰在多年后重燃爱火的行为,一定是会被定性为出轨事件的,是要接受道德审判的。但现在由于人们在倡导、提倡同性之爱的平等,酷儿电影中的同性爱情成了最大的正义,所以影片里这样的性别设置反而削弱了主人公婚内出轨事实的道德审判感,这是一件吊诡且讽刺的事。
每一部酷儿电影诞生其背后的故事都充斥着或多或少的苦难,每一部酷儿电影所背负的社会责任和政治使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不代表可以允许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为了某种主义、某种观点,而强行传递伪善的价值观信息,调换人物本身的正负能量磁场。这,并不是能让酷儿题材电影进步,能让同性婚姻平权化更快到来的方式,正视并重新评估在形式婚姻中不同个体受到的影响,才是《谁先爱上他的》这样的酷儿电影子题材应有的社会担当。
不能因为创作者要将这个题材处理成喜剧形式,就削弱对抗,就避重就轻,就开始进行注意力的飘移,这是创作大方向上的整体把握。不能因为这是一个带有娱乐商业性质的酷儿题材电影,就为了更加亲民的合家欢目的而强行让故事圆满,更何况圆满的手段如此笨拙。
在这个世界酷儿电影已经发展到突破个体困惑,不局限于个体性向探索,不仅立足于单一社会平权诉求的新兴酷儿电影时代,酷儿题材电影的主题和类型呈现出细緻的分流状态,同志爱情已经不再是影片中唯一的呈现主题,酷儿元素也常被当作一种辅助性标籤夹杂在各种不同类型的电影中,去探讨不同层面的社会问题,这种酷儿电影平常化、去特殊性的尝试才是真正有益的发展方向。
很多导演手下的电影,拍着拍着就越来越追求镜头的美,而忽视了人物表演。个人浅见,现在中国市面上,很多导演是不懂表演的,包括最近大火的流浪地球的郭帆。导演要懂表演,至少要知道,自己想要演员演成什么样,否则演员是没有主心骨的。如果流浪地球中的表演,有好导演稍微调一下,那会更成功。
好的表演,能让观众和电影同呼吸。如果表演不好,引起观众共鸣的最直接手段就失效了。其实中国观众,真的很看重表演,对表演好的电影是很宽容的。比如《无名之辈》,即使剪辑稍微乱一点,效果稍微差一点,故事稍微狗血一点,只要演得好,哪怕每个演员演得都不是一个统一的风格,观众也能给打到8.1的高分。相比之下,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流浪地球》,投入了那么多努力,换来一帮黑粉。其实平心而论《流浪地球》挺好看的,综合水平比《无名之辈》高很多,除了表演尴尬一点,没有太严重的毛病。故事很说得过去,效果很说得过去。
这部金马奖获奖影片,最硬核的,就是赢在了表演上。尤其是刘三莲的表演。就凭下面不到三句话,金马影后就是谢盈萱的。
有人可能会问,什么样的表演才能算是好的表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丰富人物,让人物立体,用浑身的力量、全部的智慧和情感,投入到人物的世界里去。人物从哪儿来?从剧本中来,从我们可感可知的全部生活中来。影片中,导演从不同人物的主观视角,来讲述故事,让我们来一同分析这部电影当中演员们的精彩表演。
刘三莲这个人物,就是一个普通的,被生活推着走的女人。她是世界上最吵的女人,爱干净,注意养生,走路有点罗圈腿,虽然不丑,但是不解风情,斤斤计较爱抱怨,时常拿着个手绢擦汗。她更爱家人,爱儿子。她的内心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应对生活中任何艰难险阻。这样一个妈妈的形象,表演空间有多大?如果不精心设计小细节,小节奏,很容易演成纸片人,不立体。加上整部戏戏剧冲突巨大,同婚丈夫将死想要做自己劈腿男小三(小王),死后将保险金留给男小三。如果表演的不好,这部戏将十分之狗血,狗血到无尽头。但是几位演员为我们呈现的形象,真实、自然,活灵活现。
刘三莲这个人物的强大立柱,直接带动了儿子形象的丰富。生活在一个非常干净的家庭里,孩子最容易的就是过敏,所以儿子经常得荨麻疹,闻不了烟味。儿子14岁,正值青春期,母子之间最明显的联结和矛盾,就是妈妈字正腔圆的说出儿子的名字:宋!呈!希!。刘三莲的反面,就是阿杰的形象:他邋遢,生活不规律,吃垃圾食品,家里乱糟糟满是尘土,与刘三莲斤斤计较相反,阿杰有些乐观主义。
故事一开始,三莲带着儿子砸阿杰的门,阿杰从后跳出来吓了三莲一跳。吓了一跳的陈三莲赶紧后退,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整理了刘海。她为什么要整理自己的形象?因为砸门的形象太泼妇了,看到房间的主人,她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可能会让人误会成要“擅闯民宅”。女人并不是来偷东西或者抢劫的,女人是来理论的。理论自然要有理论的架势,理论架势的首要就是体面:
看,在屋里理论的大婶手里在干嘛,整理雨伞!我们身边一定有这样的人,他们有洁癖,他们要把雨伞的每个褶儿都折得平平整整,最后还能塞到细长的袋子里去。刘三莲就是这样一个洁癖+强迫症。
骂出小三的女人激怒了阿杰,阿杰一吼,女人的气势降了下来,缩到了墙角
说完自己是“小王”,阿杰被自己的话和眼前气势萎靡的对手逗乐了。
在说到“全世界”三个字的时候三莲回了一下头,好像顾及门外的儿子,声音降低了一些。没错,她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受害者,让阿杰在任何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她想让儿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健康成长。
听到了阿杰手机电话铃是自己老公的声音,三莲愣住了。
顺着声音找到了手机,听着自己已经去世的老公在叫另一个男的老公,这种心情极其复杂。
当阿杰叼着烟走近,三莲捂住口鼻。
数落儿子的母亲并不看儿子,这简直就是我二姨的翻版。
听到儿子说自己丢脸,母亲吃饭的节奏慢下来,心中满是委屈。
妈妈的这段表演简直惊为天人,拿起筷子吃不下去,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然后手捂着脸开始哭泣。儿子都说,她不去好莱坞当演员真是可惜,幽默的台词更为这场本来不愉快的戏增加了喜剧的元素。
哭的时候鼻音很重,嘴里还有吃的,一边哭一边拍桌子,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这个节奏感简直太棒了。
如果母亲只是一味的悲情,显不出来演员的功底。当妈妈再次拿起筷子,仍然吃不下去的时候,再一次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节奏转换了,委屈变成了愤怒,愤怒是非常有力量的。
早上惊醒去买早餐,来到医院看到人已经不在了。阿杰恍惚了,看他恍惚的茫然无措的眼睛,失了焦了。
世界上最吵的女人把阿杰弄烦了,阿杰吼她,她又委屈地窝在墙角,嘴角往下撇。她是怎样一个女人,欺软怕硬,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打不死的小强。
在同一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后面的孩子并没有用手抱住前面这个人,两人挨得不近,中间还有些缝隙。
听到自己真的是保险受益人,阿杰有点蒙圈了。
阿杰抽烟,孩子躲得远远的
妈妈把日用品收拾好送过来,在儿子面前把书包往地上一丢,气呼呼地走开。气到胳膊都得支棱起来
无可奈何的妈妈,着急得直跺脚
阿杰望着宋老师,眼睛里的亮光像泪花
浴室这段,感觉上有些高压表演了。
看向镜子的宋老师,眼神并没有特别的变化。病入膏肓,形如枯槁,看到这样的自己,眼神应该有个非常鲜明的变化
收拾着桌面的大婶简直不想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拿开空啤酒罐之后,手还抹了一下衣服,表示擦去尘土。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阿杰,努着嘴
妈妈看着床上的镜头,满脸不乐意。
打扫完毕,收拾东西的时候,还不忘环顾一下四周,检查是否有东西落下。这个表演太细致了。
从阿杰家出来,碰到阿杰的妈妈,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阿杰母亲错将三莲认成阿杰女朋友,这是天大的误会,一定要讲清楚。三莲思考再三,郑重地转过身来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听到老人家说,我知道之后,三莲的脸上露出了:知道就好,的笑容。
但当老人家说出,慢慢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这里的收敛的表演,非常高级。她并没有做很吃惊的神情,只是忧虑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有点心疼,又有点着急。老人家可别误会了啊,我跟阿杰只能是仇人,他一个死同性恋。
高妈妈一说到男的爱男的,女的爱女的,三莲的表情变成了这样,内心仿佛在说,难不成你知道了?
拿到阿杰妈妈的名片之后,小人得志的刘三莲来到剧场大闹。此时的她满心全想着报复,我要报复,我有多痛苦,我就让你妈有多痛苦,你就更痛苦。一想到让你们都痛苦,我简直要高兴地叫出声来。看,此时的她,正神采飞扬地要挟着阿杰。
说完这一番话,简直长长出了一口气。自信满满地转过身,不料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看着自己“丢脸”的行径。
想买瓶酒买醉,酒也这么贵。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
她买了一瓶最便宜的酒,一边喝一边向神仙诉苦。想着想着,心里开始难受,嘴唇都开始颤抖。
每一段独白都能让刘三莲把层次分的特别详细,什么时候思想转折,一清二楚。还是说,我就是个坏人?好,我就坏,我就坏到底。看,此时刘三莲的眼神,充满了坏到底的坚定。
马上要告诉阿杰妈妈这个消息,但是阿杰妈妈真的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还要送给我东西。阿杰妈妈这么善良,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她。但是话都说了,要坏给阿杰看,我一定要伤害她。这时的刘三莲简直就像马上要杀人一样忐忑,上下穿着粗气。她不敢看老人家的眼神,只是盯住一处,一发狠,把所有话一股脑说出来。
说中要害的时候,眼神很游离,就像被阿杰吼过之后蜷缩在墙角一样畏惧。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如果将刀子放在心上,她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害怕的。
说完之后,不等老太太回应,转身就走,就像马上逃离杀人现场。她不敢左顾右盼,不敢看这个被自己制造的血腥场面。
开始时走的步幅还很小,走得很慢,而后越来越快,简直要跑起来。快逃走,逃离这是非之地。
恍惚之间,她来到儿子做心理咨询的心理医生这里,激动地快速控诉着,一边抽泣着倒着气儿哭,一边用手指着空气。在她的自言自语中,她找到了痛苦的来源:被欺骗。
在门外的刘三莲,隔着铁栅栏,仿佛被投入了监狱,无处生还。除了绝望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后面的故事大多是叙述情节用的了,但仍然有很多地方让我们感动着。演出结束后,看到母亲进来鲜花,背景中的刘三莲感动得一塌糊涂。整体来看,刘三莲的表演,自然,淳朴,非常真实。虽然是个很激动的,很张牙舞爪的人,但是她没有标签化这个形象,而是明显利用了生活中见到的,感受到的来丰富着这个形象。边界很清晰,不洒狗血。很多处理都有纪录片式的自然流畅,让人非常相信。而且,她很多段表演到最后都再重复一下的节奏,让这个人特别有生命。重复就是力量。这个人物复杂,多面,让谢盈萱演绎得异常出色。转折的恰到好处,让这个人层次感非常立体。现实主义题材,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这张脸,非常典型的台湾大婶脸,我之前有个福建同事,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是说话唠唠叨叨。在刘三莲教育儿子的口气中,我看到了我的二姨和舅妈,她们都是洁癖,她们对待孩子都很苛刻。总之,是一部非常牛逼的电影,非常推荐。
LGBT电影如何避免真空尬秀?
讲一个冷笑话。有一天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SPA)的工作人员来到动物园,要求他们将关在笼子里供游人观赏的熊猫立刻释放出来,因为一旦WSPA把某物种列入珍稀动物保护名单,所有人类就不应对它施以任何形式的虐待。动物园长说,熊猫在我们这里比任何动物都受欢迎,如果你要带走它们,最好借给我们一个新台柱。于是,WSPA给了他们LGBT。从此以后,动物园的生意更火了。
很不幸,近年来许多LGBT电影给人的观感就像观赏笼子里的大熊猫那样宜人。LGBT群体越来越多地从生活的复杂性中被单拎出来,在一个缺乏当下社会基础的舞台上展示——我称之为真空尬秀。这不是偶然现象,围绕性少数议题,整个电影工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类型片”产业链,奖项引导创作者们走政治正确的捷径,越来越多的套路,越来越少的思考。产出了很多LGBT电影,但除去空发倡议的爱的赞美(爱没有差别,指向平权)与罕见批判力度的诉苦(性少数的爱付出更多辛苦,指向包容),基本无话可说。一种丰裕的匮乏。
相比之下,《谁先爱上他的》做出了一个不容小觑的突破。影片上承李安的《喜宴》,将讨论焦点放置在家庭、婚姻和性别的关系上。但相比《喜宴》全片设置的异国华人环境(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架空的舞台,讽刺的是为对比东西方文化而搭建,却没有深入到西方和东方任何一方的当代社会结构,故而显出表浅的东方主义),《谁先》根植于台湾本土社会,将同性议题放置在一个完整的社会环境中进行思考。于是我们终于看到同性恋原来也活在一个怕死要买保险、付不起医疗费和四处有人放高利贷的社会而不是动物园。
女性之不幸,到底是谁的锅?
同妻的痛苦是由她的同志丈夫造成的吗?
《谁先爱上他的》并没有拘泥于把刘三莲仅仅呈现为一个同妻,一位被隐瞒性取向的同志骗入婚姻屡屡受伤的无助妻子,而是塑造成一个更完整因而也具有很强普遍性的市民阶层家庭妇女的形象。
三莲努力做一个公认的好太太、好妈妈,工作家务两不误无时无刻不在忙忙碌碌,全方位照顾孩子并把考试成绩放第一位,为了孩子出国留学的前途而誓夺丈夫的保险金,但做一次“坏人”也要先到庙里自我告解一番,连借酒消愁都会嫌酒贵而心疼不已。直到丈夫分居,她仍然抱有挽回的希望,不惜卑躬屈膝地讨好,以为过得不如意,只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这种处理使得三莲这一形象具有了更广泛的社会意义。她代表了在异性恋社会的规训下痛苦挣扎的女性群体,她们被要求在专偶制家庭中完成自己生育子女和照顾丈夫的“任务”,以维持社会再生产。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女性必须更广泛地直接参与到社会生产中去(才能维持家庭的生存),她们往往在家庭与工作中首尾两顾,疲于奔命。因而,丈夫宋正远(同志)在家庭当中的缺席设定,实际上作为一个普遍境况在特殊案例中得到了极致呈现。同志身份也并不能作为男性丈夫在这个男权社会利用优势地位对女性造成压迫的借口,尽管同志骗婚者的确有自己的苦衷。相比之下,指责同志丈夫的道德水准是失之浅表的。因为没有婚姻不带有根本上的欺骗性质,而爱是通用的诱饵。
同时,从简单的倒苦水都只能找收费高昂的心理医生,到无孔不入的辅导班广告,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一个什么都要付钱而人际关系崩坏的冷酷社会。因而,当那个到“男小三”工作地自嘲式地吼出“我当初嫁给丈夫就是为了等他死,就是要他的保险金”的同妻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看到将一切都进行商品化的资本主义社会施加了多么大的压力在每一位女性身上。
最终,当三莲在心理医生面前提出了她那个“小”问题:“一切都是假的吗?”这种从苦难的生活经验中得出的怀疑,就具有了实在而强大的批判力。爱是假的吗?家庭是假的吗?努力就有回报是假的吗?社会衡量价值的标准是假的吗?他们允诺的幸福是假的吗?影片就此将矛头对准整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指出从来如此未必就是对的。既然社会的运作方式具有建构性,处在社会中的人就有改变它的权力和能力。
同志到底要平权,还是要解放?
在同志高裕杰那里我们似乎看到不同于异性恋霸权社会的另一种生活方式。从人际关系到戏剧工作,高从各方面努力抵御着商品化的侵袭,在周身建造出一个小且短暂的乌托邦氛围,并付出了巨大代价。而同志身份使他那套不大的居所成为一个长存的异托邦空间,家庭和婚姻不再是爱的归宿。保留原样的“他看过一半”的书籍则是这个异托邦的图腾。
宋正远正是向往着异托邦的自由,进入、退出,复而进入,并使自己的生命终结于此。宋留下的保险成为妻子三莲和儿子小宋进入的钥匙——影片正是围绕这把钥匙展开。我们看到,宋亡故后,他的异性恋家庭在经过异托邦的过程中,走向了母子和解。这是影片赋予LGBT的希望:成为主流社会的镜子,使异性恋在反照中获得异质性的成长——而不是承认LGBT与他们有平等的权利。我们姑且不论母子和解的合理性,这里对性少数议题的处理的确是迥异于LGBT电影的一贯思路的。
今天我们已经习惯这样来接受同性恋:“同性爱和异性爱没有差别,爱都一样。”在这种说辞中,家庭私有制下的性别规训被轻易地抹去了,仿佛性少数不是这种制度的受害者,仍然愿意充当异性恋社会所谓多元性的虚伪注脚,仿佛男性(而不只是gay)和女性(而不只是同妻)不是因为这样才被束缚在性别的刻板印象里,从而衍生出不断重复的压迫和被压迫。
应该“出柜”的不是性少数,而是异性恋。也许基于这一点,《谁先爱上他的》不畏惧展现同志其实和异性恋面临着资本主义运作的同源压迫,这反而为性少数本身指出了一条强有力的解放道路。寻求更普遍的人类自由,在解放异性恋男性和异性恋女性的过程中,不断革新自己的身份,要比乞求包容和用婚姻财产制度来捆绑情感关系更接近爱、尊严和骄傲。
也正是在爱的制度上,性少数蕴含着惊人的革命性。一个家庭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呢?又或者,家庭与家庭之间为什么不能共有财产和亲人?——想想那笔保险金。一个真正的“不用抢就拥有一切”的社会,一定是和资本主义社会迥乎不同的。
救救孩子?
宋呈希是个好名字。在影片开始,他努力逃离来自母亲的直接压迫,之后借助保险金和由此而起的争执,宋呈希走进了陌生父亲的过往,并达成与母亲的和解。他也许意识到,在这场喜剧当中,似乎没有谁是纯粹的“坏人”,不过也没有谁能靠一己之力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但真正的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母亲之所以逼迫儿子学习,是因为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并不讲爱。即便母子达成了和解,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挥之不去的压力。
“互不打搅就是最好的祝福。”母亲的说辞将孩子从那个异托邦推向这个残酷的现实。的确,面对社会这个难以立刻改变的庞然大物,这对母子除了继续遵守交通规则,又有什么底气作出另类的抉择呢?巴厘岛和出国留学,前者可以出现在戏剧舞台和父亲写下的歌曲当中,而后者才是现实通关路上能保证顺利晋级的门票。因而,影片的结尾还是显得中产知识分子气。要知道,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有一个能留下房产和可观存款的父亲啊。
实际上,三莲和呈希在影片中所展现出的焦虑、困惑和无助,可以说实实在在地来自于台湾社会多年的集体情绪。曾经的经济辉煌一去不复返,在与东亚其他地区的比拼中渐失竞争力,老龄化少子化问题袭来,收入增长陷入停滞,物价高涨,压力只会有增无减。
2017年,台湾当局强行通过“劳基法”修法,针对劳工群体的允诺从“周休二日”变成了“一例一休”,还砍掉了7天法定假日。实质上带来的是工时增加和加班费减少。另一边,民进党当局自2016年开始推行“同性婚姻平权”,一年后采取的方式却是走上层路线——大法官释宪,然而相关提案在公投中屡被否决。
两者真的是无关的吗?讲一个故事:
在那个县城的小宾馆里,我和他经历了短暂的半个小时。他是修电工,老板盯得紧,午后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一天从六点开始,七点工作,一直到晚间,没有周末。他迅速地和我谈他的家庭,他六岁的女儿,(一笔带过他的妻子),然后掏出手机给我看他在网上给女儿准备买的玩具。沉重的开销和房贷让他喘不过气来,并说多么羡慕我一个人在大城市。说着,他穿起他那件买来作工作服的脏兮兮的交警队上衣,马上要离开。他的身体肌肉线条很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显得低沉但不自信。那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
所以你看,即便在同志群体内部,仍然存在着不同阶层,并因而拥有不同压力和困难焦点。同时,社会的不同议题纠缠在一起,它们集合在一个人的身体上,无比真实,无法分割。对于这些,电影工作者们至今展现得不够,甚至在政治风向的驱使下有意回避。而《谁先爱上他的》作了一个有效的尝试。不过对于LGBT,我们至今仍然知之甚少。因为对于女性的解放,劳动者的解放,所有人的解放和自由,我们仍然知之甚少。
这部电影的第一款预告就让我印象深刻:
戏很短,却张力十足。
刘三莲女士指着邱泽的鼻子,一字一顿的威胁要让全世界知道他是“不要脸”的“同性恋”、“死小三”。发声与断字方式毫不掩饰舞台剧演员的出身。
对手嗤笑一声,纠正她“多一根,是小王。”
她脸上瞬间凝固的愤怒与尴尬,还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怅惘,竟然迸发出了一丝荒谬的喜感,有点精彩。
我当时就想:这部电影如果只能有一个人要拿奖,一定是这个女主角。
然而入围名单放出后,话题大热的一直是邱泽。
没办法,作为一枝独秀的本土代表,背负了“台湾之光”的尊严。夹在强势的内地军团中,像一片尴尬的符号。
有意思的是,在这场最终被搅屎棍毁掉的金马奖上,邱泽虽然与影帝合理地失之交臂,却在电影中意外的让大家看到了一位真正的演员。
要知道我上一次看他做主演已经是八年前,在台中装修宛如夜总会的汽车旅馆,电视里没有我期待的深夜剧场,只有他无聊的《小资女孩向前冲》。
那时候邱泽已经不年轻了,还在与“小资女孩”谈情说爱。
真是时也运也,八年后,他被渣男的丑闻逼得退守台湾,却摇身变成脆皮鸭小说家们梦寐以求的完美情人:
撩人时像猫,黏人时像狗。满腔的温柔与深情错付,撞塌了南墙也不回头。
小王不同于徐誉庭女士惯用的那种即使有魅力也很容易被生活化的男主角,例如莫子仪、例如杨一展。
他面容殊丽,神情率真,穿五彩斑斓的和式睡衣或精巧的蕾丝衬衫走在大街上,也自在天成,毫不扭捏。
比较动情的是目送前男友结婚那场戏,短促却饱满。短短的一条街,如同万水千山。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人们爱说一眼万年,这下好了,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是一万年。
整部电影对我来说的看点是金牌编剧徐誉庭,后台剧时代的灵魂人物。
几乎是从《我可能不会爱你》之后,主流的台剧市场才猛然发现:台北是一座文明的城市,人生也不是双洁双处的家家酒。他们的女主角除了傻白甜与倔强的斗鸡,男主角除了霸总与流氓,还可以有正常的人性,去谈正常的恋爱。
作为新手导演,徐誉庭展现了难能可贵的大方与温柔。
我们见过太多大牌编剧转行做导演后,个人风格压倒一切的常态。例如索金大神,在《茉莉牌局》里密集的台词几乎把演员榨干;又例如梅峰老师,在《不成问题的问题》里冗长的节奏感使表演断裂。但徐誉庭给了演员足够的空间与余地,小剧场的设置与恰到好处的独白又保留了她的特色。
最争议的部分是剧本,编剧给了我们一个难以自圆其说的故事:
渣男骗婚又出轨,同妻与情人最终却达成和解。在“三观”先行的观众那里,这是巨大的挑战。
如果有人会动摇,我想只能是在最后那个吊诡的演出上:刘三莲认出了亡夫钟爱的乐器,想起了他们的初识。忽然领会到了年轻人怀抱的情感与哀思,与自己并无不同。
她依然不懂他所热爱的东西,但她懂得他的热爱。那一刻的“相通”,分外动人。
宋正远何其幸运。
刘三莲说自己是“碧池中生白莲”。而爱他的两个人,既不是碧池,也不是白莲。自始至终,对他怀抱热诚,倾其所有。
宋正远又何其懦弱。
他活着的时候,以“正常的人生”为理由放弃爱情。当死亡来临,又以“找回自己”为借口放弃责任。
在我眼里,宋正远是懦夫。偏偏懦夫得到双倍的真心,所以悲剧产生。而小王和三莲才是猛士,是他们面对了惨淡的人生,正视了淋漓的鲜血。所以勉强才为悲剧写出了一个好结局。
《谁先爱上他的》开机的2017年,台湾通过了同志婚姻的合法化的议案,成为亚洲第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地区。那时满街都贴着“love wins”。
我想或许出于这个原因,在宋正远的信里才给出了全片看似的点睛之句:
“我一直认为恨能让我们找到坚强的勇气, 但有个人告诉我, 爱才能让我们活得坦坦荡荡。”
呵呵,好他妈的没道理。
这明明原本是一个懦夫的爱被勇士们拯救的故事啊。
这个社会有病,所以把好端端的人逼进柜子里。
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的细胞,是他病变的成因。他发炎也好,肿瘤也好。我们站着的、看着的、在他的浑水里淌着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这个社会要治愈,靠的才不是读了很多书、拥有很多理论、自以为很懂爱,对每个人都温柔却永远孱弱的大学教授宋正远。
这个社会要治愈,靠的恰恰是脚被打瘸都要上台、去看心理医生都惦记打折、永远爱钱、惜命,吃着回锅油炸的鸡排也要唱着歌活下去的王裕杰和刘三莲。
要赢,靠爱不行,靠勇敢而生猛的活着才行。
《谁先爱上他的》单论立意和意义就至少是2018年度华语五佳,毕竟探讨伦理和道德、同性和异性、家庭和真爱的华语片太少了,上一部还是25年前的《喜宴》。
《谁先爱上他的》整体不见得比《我不是药神》好,但单论完成度还略胜一筹,因为《我不是药神》为了过审仍然进行了自我审查,而《谁先爱上他的》则创作更为自由和大胆,里面探讨的很多问题都要么是以往华语片不敢说的,要么是总是逃避的。
二刷时第12分钟阿杰习惯性地去医院给宋正远送早餐,他笑容渐渐消失,才猛然想起来宋正远已经去世。
随后他又故作镇定,假装很坚强,这一幕实在太催泪。
而母亲接受儿子则最治愈,这样一个看似最顽固、最保守的老人都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同性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但就是这样一部优秀的华语片,很多人却因为“三观不正”打了差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看电影总是抓着三观不放,而且他们对“三观”的理解往往很奇怪,他们不允许电影里出现出轨、骗婚、婚外情,主角必须永远只爱一个人。
比如《钢琴课》,1994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就因为女主角爱达有丈夫孩子了还和邻居有染,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说穿了就是个出轨故事”“这电影简直就是变态电影的典范”“恶心、做作”。
比如《英国病人》,1997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就因为考古学家艾马殊和已婚妇女凯瑟琳谈恋爱,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三观有点厉害”“不能忍受婚外恋还那么理所应当”“毁三观”。
比如《泰坦尼克号》,1998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就因为罗丝都订婚了、有未婚夫了,还去和杰克谈恋爱,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不就讲了老奶奶的一夜情吗”“无非是骗炮”“非常让人反胃的电影”。
比如《断背山》,2006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就因为杰克和恩尼斯都结婚了还藕断丝连,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凭什么让女人做他们的牺牲品”“不就两个骗婚gay,有毛好感动的”“我厌恶明知自己是同性恋还要和女人结婚,最终把妻子儿女全部伤害了自己还在那边自怨自艾的臭男人”。
比如《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2018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就因为埃利奥和邻家姑娘、以及奥利弗都发生过关系,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为什么这么多影视作品都还在宣扬男同性恋可以男女通吃这样一种错误讯息”“小男主渣爆了”“看完想把两个渣男男主炸上天”。
比如《廊桥遗梦》,美国电影协会“百大经典爱情电影”之一,就因为弗朗西斯卡都结婚了还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还出轨摄影师罗伯特,有人就打了差评,理由是“有些恶心”“难道婚内出轨也是对的”“这道德有多扭曲啊”。
比如有人给《花样年华》打差评说“王家卫表达的思想是什么?是出轨吗”,有人给《包法利夫人》打差评说“剧情好渣是怎么回事”,有人给《爱到尽头》打差评说“当小三还有理了”……
还有《消失的爱人》《赛末点》《天才瑞普利》《昼颜》《布拉格之恋》《有希望的男人》……但凡是涉及出轨,或者男主是渣男的电影,就有人因为“三观”而打差评。
当然也包括这部《谁先爱上他的》,人们打差评的理由是“这电影确实是大部分男同的写照”“我弱我有理啊”“道德层面上站不住脚”“就是一个渣男骗婚的故事”“骗婚有什么可感动的”……
以上电影的共同点是什么?都是有出轨或者骗婚,或者婚外情的情节,所以很多人说“三观不正”。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的电影都不能拍出轨、骗婚、婚外情了?
只要拍了出轨、骗婚、婚外情,那这部电影就是渣男出轨的故事,就是导演呼吁大家去出轨、鼓励大家去骗婚,就是三观不正。
这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传闻,规定以后电影中女主角从头到尾只能喜欢一个人。
这个当然是假消息,广电不可能这么要求,他们最多看看电影中是否涉及政治、色情,至于主角爱几个人、有没有出轨他们是不会管的。
恰恰相反,这倒是很多网友的要求,他们不允许电影中的主角出轨,他们要求电影中人们必须专一,不能出轨,不能骗婚,不能有婚外情,否则他就要说这部电影三观不正,然后打上一个差评。
不得不说网友比广电还严格啊。
《谁先爱上他的》中宋正远骗婚的确不对,但导演只是把它拍出来了,又没有说鼓励大家去骗婚。
就好比《盲山》,白雪梅最后忍无可忍砍死了“丈夫”黄德贵,你能说这部电影是在鼓励你杀人吗?
电影正是通过白雪梅的爆发,侧面反映人贩子,以及村子村民的恶毒。他们太恶毒了,达到了想杀了他们的地步。
又通过白雪梅落到个判刑坐牢的下场,更加突出白雪梅的凄惨人生,从而说明拐卖妇女多么可怕,是会毁掉受害者的整个人生的。
恰恰相反,那部《嫁给大山的女人》,女主角山菊被拐卖到大山,不仅没有杀人,还依依不舍地决定留在大山当老师,最后豆瓣只有2.1分。
《嫁给大山的女人》表面上的三观正,恰恰是最三观不正;《盲山》虽然结局很悲惨,其实才是真正起到了反映拐卖的可怕之处的作用。
《谁先爱上他的》当然也是如此,刘三莲向大妈“告密”的确可恨,但这是不是侧面反映了仍然有很多人歧视同性恋?所以很多人不敢出柜,因为让别人知道他的同性恋身份是件很可怕的事,甚至是别人可以用来威胁他的事。
宋正远骗婚也的确不对,但如果人们对同性恋更加包容,是不是当初他就不需要一个“别人看起来很正常”的婚姻了,是不是就不需要骗婚了?
单单是刘三莲那句“全部都是假的吗”就说明导演不仅没有支持骗婚,而是反对骗婚。
刘三莲这句台词实在太让人痛心,反映了骗婚会害人害己、会一口气毁掉三个人的生活的危害。
导演真要是支持骗婚,就不会拍刘三莲见心理医生这段了。
的确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骗婚,也的确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出轨,但电影中的剧情和现实生活是两回事。
主角是渣男的电影太多了,难道只要主角是渣男就是烂片?好电影的主角必须非常专一,从头到尾只爱一个人?
就好比几乎每部动作片中主角都杀了人而且没有接受法律制裁,你能说这些电影是在赞美杀人犯、洗白杀人犯吗?
他仅仅是影视作品中一个虚构的角色,并不能说明电影三观不正。
导演只是把这个剧情拍成电影,但他并没有说他支持这种做法,还是不支持这种做法。
如果每部电影中的主角都是一心一意、专一不移、从一而终,男主和女主相爱一生,没有任何背叛对方的举动,甚至一点念头都没有,试问你真的想看到这样一部电影吗?
看动作片、科幻片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想过电影中主角杀了人就该判刑,因为我们明白主角只是影视作品中的一个虚构的角色而已。
然而看完《谁先爱上他的》,很多人都觉得宋正远是个骗婚的渣男,不但没有任何让人感到感动的地方,甚至很恶心、很毁三观,那么这个时候我们是否忽略了他也只是影视作品中的虚构角色的事实?
宋正远很渣,并不代表导演想让观众向他学习。
就好比《教父》是讲述黑帮家族的故事,并不代表导演就号召大家去混黑道;《绝命毒师》是讲制毒的美剧,并不代表导演就鼓励观众去制毒。
透过宋正远骗婚的行为,我们看到同性恋的生活艰难,看到仍然很多人歧视同性恋,看到很多同性恋不敢出柜甚至明明不爱女人还和她结婚,看到很多人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因为他爱一个人而难过……这才是电影真正想要表达的主题,而不是一句“不过是一部渣男骗婚的故事”可以概括的。
导演拍骗婚,并非鼓励你骗婚,而是通过拍骗婚来反映一些伦理和道德、爱情和人性的问题,是想让观众通过骗婚看到它背后的东西。
骗婚、出轨、婚外情任何情况下都是不对的,但并不代表电影里出现了这些情节就是三观不正。
如果人们一直不懂这个道理,仍然不接受一部电影里出现骗婚、出轨、婚外情的情节,非要每部电影里主角都非常专一,那么之前谣传的“以后电影主角从头到尾只能爱一个人”的假消息,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弄假成真,成为影视作品的硬性规定。
届时,影视作品中再也没有骗婚、出轨、婚外情的情节,男主和女主从头爱到尾,没有小三,没有小王,不劈腿,不吵架,不离婚,不脚踏两条船,多么美好啊。
“万事皆是表象”,这个故事也就讲了个表象。
三个主角,加上一个死去的人(不断出现在闪回中),都是EM福斯特所说的扁平人物,一句话就能概括。
妈妈:我命苦,我受到不公,我要拿回保险金。
“小王”:我爱他,他死了我能怎样,把他的戏排好,祭奠他。
儿子:你们这帮大人都是坏人,成天发脾气,搞不懂。
死去的爸爸:我是同性恋,但我压力大,我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我要死啦,我还是个同性恋。
这几个人放在一起,所能发生的故事……你都能想到。这部电影也就讲了你所能想到的那些东西。
出于一种“类型自觉”,故事必然走向和解……和解得生硬无比:“小王”排了爸爸生前的戏,在他的忌日那天,然后妈妈和儿子去看了,感动了一下,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对了,还安排了“小王”的妈妈,知道了儿子是同性恋,在谢幕以后给儿子献了花。
总之,以一种大家能想象的方式,走向了大家都能想到的结局。
新奇的人物关系,并不代表着能写出新奇的故事。
有时候,老旧的人物关系,挖掘出新意,会远比“新关系老故事”要好。比如《45周年》。
同样作为”同妻闹剧”,李安的《喜宴》比这个电影高级多了。至少除了归亚蕾演的妈妈,每个人物都不那么扁平,观众也很难想象结局的走向。爸爸在机场双手举起的结局,也大大满足了观众——爱、同情,都在里面了,这么简单。
这样一比,《谁先爱上他的》里的那出话剧,是真正的闹剧。再次证明:只靠情绪推动的故事,大多速朽。
邱泽真的太会放电了,想被他用最渣的方式狠狠地玩弄一个月(最多一个月,长了我玩不起
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作那种执着于自己为一个男人和家庭付出多少的女人。你的委曲求全换不来皆大欢喜,没人有罪,也没人叫你牺牲,更没人会感动
一萬年就是 當有一個人 想當正常人 然後離開了你 從那一天開始 之後的每一天 就是一萬年
刘三莲崩溃发神经的样子,和我妈真的好像……
“为什么我喜欢你会让她难过?”被邱泽那一刻的眼神击碎,他的表演太好了。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对抗爱人死后的生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他血淋淋的痛苦。几条故事线的来回穿插有条不紊,他们困在自己的同志身份里,同样在困局里的几个人却因此为纽带有了一种疏远又亲密、脆弱又有力的联系,我想这不仅是他们的故事。最后他用一场残缺的舞台剧完成自己身份与“敌人”的和解,在零星的掌声中泪流满面,我也是。
对着香炉说酒话,对着爱人剪头发,对着屏幕乱涂鸦,三个去不成巴厘岛的人,一起对着风铃心乱如麻。谁先爱上谁,谁先放下谁,谁用十几年的光阴去捕捉一瞬间的美,谁用一万年的心碎去留住流星的泪水。考试可以去补习,爱情没办法学会。这不太正常的电影,让不太正常的我们,突然有一瞬间变得正常了一点。
導比較偏電視感,徐譽庭和呂蒔媛劇本是重心。幾番母子情敵過招趣味十足。雖覺第三幕戲中戲與情感結合力稍有不足。但也是不錯通俗劇了。謝盈萱(同妻)與邱澤(情人)選的好,尤其謝,終於等到電影女主角機會。出場必吸睛,神經質暴躁師奶,內裡也只是個被傷透的人。她說"一點點..都沒有嗎"那段太揪心...
3.5。这部电影的母题放在所有华人地区都显得难能可贵,因为这是一个东方社会中不常被拿出来讲的故事;因此也仅在东方社会,这个故事才会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家庭与爱情,伦理与金钱,无论这些问题如何纠缠,最终触动我们的,终将是发自人心底的那一丝善意和良知。到底谁先爱上他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不会放弃那颗渴望爱与被爱的、滚烫的心。邱泽的高光时刻颇为惊艳,金马影帝,我押他。
电影的重点在“刘三莲”,是借同性恋议题讨论普遍的社会结构问题:婚姻的意义、女性的存在与诉求、亲子关系、“陌生人”相处等。影调轻松诙谐是好事,不夸大苦难又不渲染大爱是生活常态。但正是这样,影片可能会踩到雷区,即同妻的生存处境。比如影片女主,出于“阶级跃升”的原因,她在丈夫出轨男人的时候将自己变得下流;将自己的全部献给儿子,但还是整日哭闹,家宅不宁。那么如果她老公是(正常地)出轨女人,她的命运会是怎样的?老公爱上别的男人和出轨别的女人,不一样在哪?这些成为习俗的认知隐含了多少被第三方编码的预设?婚姻制度的异性恋矩阵,是如何迫使同性恋欺骗女性结婚,导致同妻?婚姻权利惠及所有性/别就是要破除这些迷思。让我们思考在第三方尊重两人道德情境的情况下,社会未来会怎么发展。
👦:“媽媽說,互不打攪就是最好的祝福。”
单论立意和意义就至少是年度华语五佳,毕竟探讨伦理和道德、同性和异性、家庭和真爱的华语片太少了,上一部还是25年前的《喜宴》。《谁先爱上他的》整体不见得比《药神》好,但单论完成度还略胜一筹,因为后者仍然进行了自我审查,而前者则创作更为自由和大胆,里面探讨的很多问题都要么是华语片不敢说的,要么是总是逃避的。刘三莲“告密”的确可恨,但这是不是侧面反映了仍然有很多人歧视同性恋?所以很多人不敢出柜。宋正远骗婚也的确不对,但如果人们对同性恋更加包容,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二刷时第12分钟阿杰习惯性地去医院给宋正远送早餐,才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去世,随后又故作镇定,假装很坚强,这一幕实在太催泪。而母亲接受儿子则最治愈,这样一个看似最顽固、最保守的老人都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同性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妈的阿杰真的好好哦又纯又欲又热烈,宋正远这个骗婚gay凭什么被他爱啦!
徐誉庭与吕蒔媛两位女性编剧交出了极为扎实、细腻的剧本。谁先爱上他的,还是谁先上的?这个命题摆在了“病故深柜灵魂男主”的儿子面前。面对为了争夺保险金几近崩溃的母亲,面对母亲口中夺夫夺金的男小三,儿子一步步体会到母亲、“男继母”因为一个情感游移男人带来的无数痛苦。LGBTQ是本片的探讨核心,但传达的却是属于每个普通人的情感困境,处理得颇为出色。
精彩绝伦!以少年的旁白做干扰项,看的过程中也就跟随他的视角,慢慢发现种种猜测都不是事实,最终回归到人性本善。电影叙事奇巧,闪回场景总是不遵循常规,该用到的时候任意切入,除了让电影的情节显得紧凑外,很多事情的经过和原委也通过它讲得特别明白。这部电影包含一个动人的同志爱情故事、一个女性获得完整角色弧的故事、一个母子之间从针锋相对到相互谅解的故事、一个对同志感情认同的故事。电影中的角色不多,但每个角色都要处理各种关系,比如谢盈萱,要处理母子间、夫妻间、原配和小王(小三指女性第三者,男的多一根,所以叫小王)间的关系,同理邱泽饰演的“小王”也要处理很多关系,所以两位男女主演都很有戏,这次金马最佳男女主他俩至少会有一个。
全电影唯一的坏人死掉了。
三莲被欺骗十年,小王隐藏爱十年,爱好强大啊,恨根本不算什么,三莲恨小王几个月就不恨了。其实,你讨厌的其实是你的无能为力,你不怕受伤只害怕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啊,要去爱!!
终于看到一部不矫情、不沉溺、不煽情的台湾LGBT电影了,大大方方,磊磊落落,就像每天的日常生活,挺正常的,是爱都不容易,不管是谁先爱上谁,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用孩子的视角,带着卡通色彩和喜剧元素去拍一个同志题材,挺巧的,至少不沉闷,不晦暗,不肉欲,不丧到底,剧本不错,演员也真的挺有个人魅力。
故事如果顺叙的话会更感人,但插叙也带来了各种虐心抓马效果。小三不是小三,邱泽饰演的“小王”足以成为同志电影的年度人物,他的温柔、霸道、专情、撒娇,是对同志狐狸精的最好正名。爱的先来后到也许并不重要,不信你听巴厘岛...
“我只有一个小问题,都是假的吗?”
暂定2018华语最佳,本以为会是电视剧拍法,却不料蒙太奇用得如此炉火纯青,欢笑与泪水随着回忆与现实不断切换,心绪也如同翻江倒海般瞬间汹涌。一个好像只为了钱,一个人好像只为了情,可其实都是因为爱,身不在场的人留下了心结,最后用一场无需多言的表演而全部化解。不想说邱泽撑起了全片,因为每个人都足够出彩,但他自然不做作的表演,确实让这个本就丰富的角色更富有层次。即便金马大包大揽我也不会觉得意外,感谢台湾,让华语电影在这一题材上从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