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

       沼泽地/La isla mínima出自西班牙导演Alberto Rodríguez之手，平时对西语电影比较了解的观众不难发现这就是七号禁毒组/Grupo 7和七处子/7 Virgenes的导演。沼泽地在发行之后收获了相当好的口碑，各大主流媒体也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这部电影也因此被许多人列为14年不可错过的好片之一。

       在短评中看到许多人认为影片的结尾留下了许多没有解决的疑点，我在一月中旬刷了第一遍生肉，之后找到英文外挂字幕又重新看了一遍，我认为导演并没有留下一个开放性结局，所有的线索都非常清晰，下面我来讲一讲自己的理解，欢迎持不同意见的小伙伴前来讨论~

       （以下内容为剧透，如果你还没有看过电影，请慎重考虑是否要继续阅读）

       故事开始于1980年9月20日，这个时期的西班牙仍处于民主过渡时期，1975年佛朗哥去世，36年的独裁统治结束，直到1982年工人社会党在大选中以绝对多数胜出才标志着西班牙民主过渡的顺利完成。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两位警官Juan和Pedro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调查两个女孩子的失踪案。

       当晚两名当地警察前来汇报情况，失踪的一对姐妹分别是17岁的Estrella和16岁的Carmen，两人当晚做车离开小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晨Juan和Pedro前往女孩子们的家中进行调查，并在路上看到了工人们贴出的Por un jornal justo（争取公平合理的工资）的标语。由于小镇并不富裕，工作环境也十分恶劣，镇上有传言称女孩子们早就想离开。

       在女孩子们的卧室里，Juan找到了一本关于就业的宣传小册子。父母说孩子们带走了存折和一些衣物，随后母亲私下将一段胶卷底片交给了警官。

       Juan和Pedro来到学校询问同学，这时有人在外面敲窗户，同学说是班里女孩子之一Marina的男友Quini。

       随后村民又将两位警官带往具有通灵能力的女人Angelita那里，Angelita称在与自己去世的母亲的交流过程中得知失踪的两个女孩曾出现在一个废弃的农舍里。Angelita抬头看到警官Juan时一脸惊讶，欲言又止，这个情节也为后面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

       随后的情节顺理成章：废弃农舍周边井中的丝袜→寻找女孩过程中结识村民Jesús→在水沟中找到尸体，Juan赶走前来拍照的报社记者→通知父母→胶卷底片冲洗完毕，照片中抓住女孩子手臂的男人右手有一个三角形的纹身，房间的墙上有四个驯鹿角标本→另一村民半夜来访，说自己的女友Beatriz和另外一个女孩Adela也被同一个凶手以同样的手法杀害→发现Beatriz遗物中同样有宣传就业的小册子→在Beatriz家中找到Beatriz, Estrella, Carmen和Quini四人的合影和一个类似于迷你幻灯片的小塑料盒子→在Adela家得知Quini和Adela在一起过，Adela同样想外出找工作，另外找到Adela的文件夹→跟踪Quini和Marina，被Quini发现，Quini称两个女孩失踪的那天晚上他一直和Marina在一起，Quini还说他并不认识Beatriz和Adela，Pedro发现Quini手上有三角形的纹身→Pedro拿胶卷底片去找那天被赶走的记者，记者提到之前见过Juan→Estrella和Carmen的葬礼上母亲对警官说她在她丈夫的车里发现了女儿们的存折→发现丈夫卷入了毒品交易并欠下了一大笔债务→Pedro再次跟踪Quini和Marina到了一座房子，路边有房屋出租电话905433，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随后到达并进入房中，Pedro被人打晕→Quini在警察局否认戴帽子男人的存在，Quini的血型与嫌疑人的不符→警官找到Marina询问但一无所获，Pedro在Marina家安装电话录音设备→两位警官来到Quini和Marina之前所在的房子，墙上有四个驯鹿角标本，房东说租房的人通常一次只租一天，而且没有留下更多的信息。临走时两位警官在房外看到了一个背着猎枪看守人，同行的村民Jesús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大家也就都没在意。

       两位警官在路上被人用车拦住，随后得知女孩子们的父亲提到的毒品是偷来的，Angelita也不是什么有通灵能力的人，她的丈夫Fermín在两个女孩被杀的当天晚上在那间农舍里看见了她们，还看见了一辆白色的车，车后贴有一个和Adela文件夹上图案一模一样的贴画。临走时Angelita叫住Pedro并对他说：Los muertos le están esperando, ya queda poco.（死人在等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另外从影片中的各种细节都可以看出Juan的健康状况并不乐观）

       警官再次回到Adela家，得知Adela之前有一个叫Sebastián的朋友，在Málaga的一家酒店工作，还送给她了几条酒店的毛巾。

       Pedro回到记者那里询问胶卷的信息，照片中除了女孩子和Quini以外镜子中还反射着另外一个照相的人，但由于反光灯的缘故看不清面孔。记者提到Juan，说Juan曾经是佛朗哥统治时期国家秘密警察的成员之一，并在71年的示威活动中曾枪杀过一个女孩。

       Juan在早上七点半再一次和女孩子们的母亲见面，母亲告诉他Marina和Quini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还有另外一个男人，Marina被绑在床上所以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知道他双手皮肤细腻并且喷有昂贵的香水。Estrella和Carmen被杀的那天晚上Quini确实和Marina在一起，但并不是一整晚。

       Pedro来到Sebastián工作的酒店，Sebastián早已被解雇，但他留下了一个箱子没有带走，箱子里装满了就业的小册子。Sebastián被警方通缉已有两年之久，至今仍杳无踪迹，Pedro同样在酒店展示柜中看到了Beatriz家中的塑料小盒子。

       Juan在罢工活动中看到了Quini的身影，同时见到了工地的总管Alfonso，Juan急忙追上握手。Pedro在晚上偶遇贴有贴画的白色Dyane 6型号汽车，后座还有一个女孩子，但终究没有追上。警局的警官称Alfonso并不拥有任何Dyane 6型号的车辆，Marina在电影院看电影，同时拒绝了Pedro提出的当场对Alfonso进行血型检测的要求。当警局的警长态度强硬甚至开始威胁Pedro时Juan并没有插嘴也没有帮忙，当Pedro出门问到为什么时Juan突然情绪激动，Juan还否认之前在人民示威活动中枪杀过任何人。

       电话录音装置截取的音频表明Marina刚刚拨打过905433，那间出租房的电话，两名警官感到房子，从房东口中最终问出住在房子里的人的真实姓名，也就是那个之前背着猎枪的看守人Sebastián。Sebastián的母亲是房东的朋友，因此她一直让Sebastián住在那里。房东交代Sebastián前往了废弃的农舍，但等Juan和Pedro赶到那里时农舍早已空无一人，两人还在屋子里找到了Adela生前的挂坠。这时同行的Jesús看到那辆白色的Dyane 6从屋前远方的马路经过。

       最终在一场很精彩的雨中追杀戏后，Sebastián被Juan杀死，Marina被救出，Quini被逮捕，然而看似圆满的剧情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Pedro的光荣事迹被报纸刊登，他如愿以偿的被调到马德里工作。在酒吧里的庆功宴上，Pedro再次遇到那位记者，记者说当时照片里的另外的那个人只不过是照片的一个污渍罢了。（从照片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个人右手带着的那个手表和当时Juan与Alfonso握手时Alfonso右手佩戴的手表完全吻合）。Pedro告诉记者Juan从来没有杀害过任何人，记者拿出当年Juan手持手枪向人群射击的照片，Juan在那时被人们称为El cuervo，仅仅他一个人就拷问折磨了上百人。

       影片结尾Juan在上车前反问了Pedro一句：¿Todo a orden,no? 所谓一切都回归了本应的秩序，Alfonso有钱有权有关系，也最终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这就是80年代西班牙社会的真实写照。

       我认为影片所传递的信息就是不管是在独裁时期还是在民主时期，社会中总会有扭曲的存在，有不可触及的利益和不可改变的规则。当时用枪打晕Juan的就是Sebastián，警官没有授权血型检查也是因为害怕触碰到更高的利益，为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影片没有留下任何疑点，结尾干净利索，但却可以让观众回味无穷。

线索太乱，整不到一块儿，还有很多地方没说明白，比如赛巴斯蒂安为什么要杀害女孩，阿方索，奎尼们明知警察来查案了，奎尼也被盯上了之后还继续去那么显眼的猎人之屋搞事，为什么前后受害的女子都认识还会一个一个的上奎尼的当，私下不会交流的吗，总之这片从侦探角度来说没什么技术含量，反映的社会阴暗面也没新鲜感，无非是官商勾结，警察当奸商的保护伞，又因为不是非常了解当地历史国情感触不深。

沼泽地这部电影表面上看是一部犯罪悬疑片，压抑的气氛，连环奸杀案，踪迹难寻的凶手，偏远的农村，茫茫无际的稻田，这些都会让人想起脍炙人口的韩国影片《杀人回忆》，而这部影片在警察追查连环凶杀案的叙事线索下却隐含着更深的对社会和人性的思考。
    看这部影片我们不得不了解一下西班牙的政治历史，曾经在集权主义者弗朗哥统治下的西班牙政治和公民自由都受到极度压制，在泡沫经济破裂后国家经济又开始严重衰退，大量的人民失业。因此我们在片中看到的是一付破败的社会景象，年轻的女孩们想要离开穷困的家乡，她们憧憬着外面的世界，然而却成为了罪恶的牺牲品，被人利用又被人杀害。影片在很多地方折射出社会的阴暗与腐败，玩世不恭的地方警察，包庇罪犯的官员，榨取工人血汗的资本家，甚至还有偷卖毒品的父亲。片头我们从高空俯拍的大全景中看到是一片片沟壑交错、逶迤斑斓的美丽土地，上帝创造了这美丽的土地，然而罪恶却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的滋生、蔓延。作者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细至入微的刻画着他的人物。
    片中的主要角色是佩德罗和胡安两名警察，佩德罗是这片污浊泥沼中的一颗清莲，正直、敬业、热爱国家与事业，因为发表公开信抨击了将军被调离了马德里，但是在办案中却表现出经验不足，急燥鲁莽、不通事故的缺陷，相比而言他的搭挡胡安虽然看上去处事消极，喜欢喝酒、享乐、泡女人然而他却是个相当老炼和具有智慧的警察，并且为人随和，懂得与人沟通和察言观色，这也使他在之后获得了受害者家属的信任。佩德罗是个很明显的正面人物，影片大部分也是以他的视点来叙事的，然而影片的主题和价值观却更多的是通过胡安这个人物来体现的，胡安是个具有多维度的复合角色，亦正亦邪，神魔一体。片中那个记者向佩德罗透露了胡安的过去，他曾经是弗朗哥统治时期的盖世太保，虐待杀害过当时参加抗议游行的群众，这让佩德罗和观众都很难相信，甚至胡安自己在佩德罗面前也不承认这是事实，但是真正的过去只有胡安自己心里最清楚，实际上在探案的过程中他经历着极大的内心挣扎，因为曾经他确实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恶魔，崇尚纳粹和集权主义的领导人弗朗哥手下的国家机器，现在又成为了主持正义、为民除暴伸冤的执法者，那些受害者以及她们亲人的唯一寄托，在这个角色的身上存在着善与恶、真与假的二元对立，那些案件中被杀害的人和悲伤的受害者家属让胡安想起了曾经他所犯下的罪行，他似乎想到那些被他所杀之人的家属也许也是如此的悲愤，虽然现在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但是强烈的罪疚感和他曾经所做的行为依然是他内心最大的阴影。胡安所追查的凶手在另一方面也就是曾经的自己，对于他来说抓住凶手也许就能完成对自己心灵的救赎。就此影片一直提出一个疑问，胡安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冷血残暴的盖世太保还是随和正直的人民英雄？最后在他们与真正的杀人凶手看守人塞巴斯蒂安搏斗的时候胡安用奎尼的匕首在他身上扎了至少二十多刀，刺穿了塞巴斯蒂安的身体也刺透了自己那个罪恶的灵魂，塞巴斯蒂安的尸体掉入河中随流而去，过去那个魔鬼胡安是否也真正的消失了？
    结尾，佩德罗被媒体称为英雄，做为一个公认的正面人物这是当之无愧、名正言顺的。酒吧里胡安在酒后狂欢时兴奋的向两个女人介绍佩德罗：“这是我的同事，大英雄”，他是那样的兴奋，实际上他也在为他自己庆贺，此时的他已将自己的身份由刽子手改换成了英雄，完成了真正的自我救赎。
    影片的探案这条线索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松散和繁琐，但我认为这部影片的精华之处是它所提出的辩证与思考和对人物的深入刻化。而且影片的气氛也营造得非常到位，这主要靠其中的几个形象系统和暗示元素。
    鸟，在胡安的视点里两次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胡安拿到男人的项链打开了之后，有一个特写镜头，一个手在不停的抖，下面是胡安的惊恐的表情，他在尿血之后看到一只飞进屋里的鸟然后便晕倒。第二次是胡安在监视奎尼时被打晕，醒来后看到河边成群的水鸟，其中一只一动不动的站在水里冷静的看着他。鸟在影片中是一种象征，似乎代表着那些死在他手下之人的灵魂，并且以他们的视点在看着今天的胡安，而遭受政治破害的又何止是几个不幸的人，成群的水鸟飞过沼泽似乎象征着处在黑暗政治下的芸芸众生。
    灵媒，那个据说自己是灵媒的妇女，她曾暗示胡安的死亡，然而英雄是不相信命运的，他不想带着罪恶的身份死去他要与宿命抗争，这使人物产生出极强的能量也是角色的魅力所在。
俯视的大全景，影片中这样的镜头总共出现了六次，片头美丽的沼泽地地貌；河边发现女孩的尸体后；被杀的女孩下葬之后；灵媒预言胡安的死他们坐船离开后；杀死塞巴斯蒂安救了女孩玛利娜之后；结尾佩德罗和胡安开车离开村庄之后。这样的俯拍大全景多次运用，由人物的主观视点跳出来成为客观的上帝视点。结尾处，两名警探开车离开，俯看下去汽车缓缓驶在田间的小路上，周围是成片的稻田，汽车出画镜头向后拉划过没有尽头的田野和道路，凶犯被抓案件告破，这里仿佛又恢复了平静然而罪恶依然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蔓延。
    看完影片我不禁会想，凶手难道只有塞巴斯蒂安一个人吗？为了利益引诱那些姑娘的奎尼，谎称要给姑娘们工作最后奸淫她们的资本家科拉雷斯，包庇他的官员，狩猎小屋的管理员，两个女孩的父亲，以及这个压抑腐败的社会不都是残杀她们的凶手么。当年那个罪恶的盖世太保胡安不也是弗朗哥一手缔造出来的工具吗，就像片名沼泽地，暗指着这个世界就像处在这片沼泽中一样，在污浊中慢慢下沉。

在电影《杀人回忆》的结尾，耗费十年未能侦破凶案的探员，回到当初发现女尸的田边，遇到一个小女孩，并从她口中得知，不久前也有一个人在此处，说是多年前在这里做了一件事，现在回来看看。探员向小女孩询问那个人的长相，小女孩说，他的相貌很平凡，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探员若悟与茫然的表情特写渐暗，电影结束。

不同于希区柯克或本格派推理小说那种制定规则、邀请观众参与一场场智力和情感游戏的作品（这些作品为观众提供一种伪平等的错觉，让人感到，一切故事有始有终，真相总会揭示），《杀人回忆》给人提供的，是真正的平等：与生活那拖泥带水、暧昧不清的真实状态的平等，并在叙事中不厌其烦地重现一条条看似有用的线索，却始终抵达不了真正的结果。今天要推荐的《沼泽地》，也是这样一部电影：一串凶杀、一场侦破、一个没有解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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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地 La isla mínima》预告片

电影的故事，发生于1980年的西班牙瓜达尔基维尔沼地。这里居住着刚从弗朗哥独裁政权中走出的西班牙乡民，其时罢工运动风起云涌，国王卡洛斯一世的民主改革还未成效，历史转变脉搏隐隐，让人心无着落。两个警探也如这个国家一样带着自身生活困顿、压抑的历史，去探查凶案的真相。

少女失踪、发现尸体、线索积累、嫌疑人仿佛渐现、抓获，看似标准的故事线，实际如小孔，可窥见其后更大、更长的时空系统。警探佩德罗因办案远离自己即将生育的妻子，办案间隙与她通电话时的无措、焦虑，和他干练冷峻的形象相抵，确证其平凡生活者的身份。搭档胡安背负着在独裁系统中操纵屠杀的黑暗历史、罹患重症的生命负担，也使他正直果断的警探形象悬空无着。处于生活困境、甚或曾代表罪恶的人，在此时反身代表正义，这是时间在生活中流变而出的张力，电影中的通灵者和落在台灯上的鸟，是人对这种力量的模糊而确切的感知的外化。

沼泽地既是故事发生的地方，也是一个喻体，以此想象这样一个过程：落入沼泽之前的无可遏制的隐忧，落入过程的痛苦，以及落入之后，对脚下无底深陷的恐惧和无望。世事之中，人对过去的悔恨、对当下的困惑、对未来的担忧，是最真实而普遍的共同体验。《沼泽地》遵从这一体验，不给一个罪案拟定明确的动机和最终的解决，并让各种意义的当事者保持如实的片面知情者的身份。不予解决（侦破的结果只是局部地抓获凶手，而佩德罗对胡安的黑暗史将如何面对？），是这部电影的态度，也是真正悬疑所在：人在生活里总是处于未解决的状态中。如之前推荐过的布鲁诺·杜蒙在《小孩子》中的态度一样，罪恶只是生活的一块实在的材料，实在不比别的庸常材料更特别，也实在不值得艺术家在作品中予以无论道德还是娱乐上的虚假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