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镜岿然不动,巨轮横穿银幕。资本主义的现代气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扑面而来。
《第一头牛》的开场就在提醒我们的处境:我们在21世纪——一个资本横行,物欲横流的时代。
可电影真正的背景却是19世纪20年代的俄勒冈——美洲西北部,土著印第安人的聚集区,一个野性和粗鲁滋生的蛮荒之地。
无数拓荒者途径此处,脑袋里装的都是发财美梦。
电影所展现的泥泞,丛林,原始荒败,粗野人群,向我们再现那个时代的落后荒凉。
是的,一切真的太陈旧了。
破旧的帐篷,不成形的木房子,沾满泥土的牛奶,肮脏凌乱的衣装…它们宛如一处匪夷所思的奇观,横亘在我们面前,被锁在银幕里,偷走我们好奇的目光。
如此“劣质”的自然景观,让故事中的两个男人更显无助和渺小。
事实也证明,在那个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的地域,一个人生存是相当艰难的。
我们也很难想象一丝不挂的金路为躲追杀,藏在树丛中是何等悲苦的心境。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Cookie的出手相助,是他们伟大友谊的开端。一个是腼腆温柔的西方厨子,一个是精明果敢的中国商人。
他们要面对是整个恶劣的环境,金钱的欲望以及资本运作下的潜在威胁。
威胁来自冒险,冒险源于欲望,欲望生于丛林。他们显然不甘于服从固有的丛林法则,用一技之长来碰碰运气。
Cookie有烘焙的手艺,他提议可以烘焙一些糕点去镇上售卖,但是原料中需要牛奶。
一场危险激情又略显滑稽的行动就此展开:一人在树上放哨,一人负责挤奶。
糕点大获成功,他们用镇上的第一头牛,赚来了创业后的“第一桶金”。
但牛终归不是自己的,风险值飙升的背后,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也越来越大,最终他们的得意和“放肆”点燃了逃亡的引线。
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也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故事。
他们就像是时代的尘埃为荒野丛林做了肥料。电影以非常客观冷静的视角去观察这一切,宛如福楼拜的笔触,眼睁睁看看包法利夫人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
我们也是从银幕中看着他们刚踏上高楼的台阶,还没站稳,就跌了下来。这是一场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从独木舟到巨轮的时代演进中,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倒在资本主义的旋涡之下?
电影的理性气息似乎并没有把矛头指向任何人,戏剧性遭到肢解,主观性惨被阉割。
导演雷查德试图从生活的瞬息中捕捉它所激发的感情涟漪。从一开始cookie在缓慢运镜下摘蘑菇的举动,野外生活变得不再粗鲁,反倒是显得轻盈,朦胧,仪式,蘑菇就像花一样在他手中跌落。
这是一个温柔细腻善良的男子,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神圣的时刻。
还有他和金路之间的相遇。一间木房,一人劈柴烧火,一人摘花装饰屋子。
彼此之间的那种喜悦,尴尬,暧昧,微妙的小情绪不断发酵,这是生活,这是真实,这是一种潜在爱的酝酿。
也许是女性导演的缘故,男人的友谊显得那么柔情。雷查德镜头下的西部故事如月色一样轻柔。
沉寂的氛围,暗冷的色调,颗粒质感的暧昧。她故意让镜头和角色都慢起来,营造了一股“从前的车马很慢”的诗性温柔气质。
温柔男子,纯真面孔,蛮荒生活。西部拓荒发财致富的梦想,还是如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泡泡,闪闪发光的耀眼,最终消散如烟的陨灭。
这个时代留不下他们一丝痕迹,只剩下两堆白骨彼此依偎深埋泥下。
但至少他们并不孤单。
导演雷查德是一名女性,擅长从女性视角观察世界,然而本片是一部奇特的影片,讲是美国西部拓荒淘金发展的年代,却是从两名男人的日常细微生活入手,大量讲述两人一起生活的起居饮食,开拓生活的方法也不是跨马横枪,或者拼死淘金,而是做蛋糕。这是一部特色的西部片,但影片的基调有点类似日式风格,有是枝裕和导演的腔调,缓慢,琐碎,展示生活的细节。 本片的摄影也具特色,画幅几乎成正方形,有怀旧风格,色调有油画般的暗色,剪辑了大量丛林中的细节。但很少的长焦的宽视野,辽阔的长镜头,更多的中近镜描述细腻之处,甚至人物经常会顶在画幅的上端,给人以局促压抑感,体现了拓荒生活的艰辛。 推荐指数75/100,可以一看。
文丨Kieslowski.
首发丨幕味儿
偏远的树林里女孩带着小狗踱步,敏锐的小狗很快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柔软的泥土和掩盖在上面的枯叶被它和女孩刨开,两具完整的骨骸出现在画面中,俨然已分辨不清到底被掩埋了多久...
凯莉·雷查德的新作《第一头牛》就这样以女孩与狗的出现和4:3的画幅比开场,让对她熟悉的观众在观影记忆里找到了一些《温蒂和露茜》和《米克的近路》的影子,但你很快会发现这是个错觉。
随着河上的轮渡缓缓推开序幕,摘录自威廉·布莱克《地狱的箴言》中的一句:
The bird a nest, the spider a web, man friendship.”(鸟需要巢,蜘蛛需要网,人需要友谊)
跃于屏上,这似乎暗示着镜头前这两个紧依着的死者生前的关系,一段历史在这片土地上开始回响...
导演雷查德此前虽然只有六部长片,但极具风格的作者性和鲜明的个人元素让她博得了不少影评人的青睐。在她电影中的主角们往往挣扎在生活的边缘,他们还常常被放置在荒无人烟的一些‘边缘’环境中,像是《夜色行动》里人迹罕至的山林;
《米克的近路》里凶险的荒野;
还有《温蒂和露茜》里陌生的城市角落,《第一头牛》也不例外——在简短的现代序幕之后,镜头将观众推回十九世纪初美国西部的俄勒冈州,荒山野林之中我们见证了白人Cookie和中国移民King-Lu的意外邂逅,一个是受雇于猎取动物毛皮的组织的厨子,被差遣和孤立,一个是躲避着俄罗斯人追杀而衣不蔽体的淘金者,忍受着流亡与饥饿。
不同于以往西部片中不同人种间的遭遇往往以警惕或是冲突等行为为开端,雷查德用自然和柔和的感觉布置着情节的走向——Cookie给King-Lu提供了食物和衣服,无所保留地分享帐篷给他借宿歇脚,这给他们之后的再次相遇以及合作埋下了种子。
萍水相逢,友谊悄然萌芽,雷查德没有给故事和人物的背景更多具体的线索,也包括King-Lu的悄悄离去,许多空白需要观众自行填满,这源于她在电影叙事中所一贯保持的极简风格,哪怕是在此之前的犯罪惊悚片《夜色行动》和西部片《米克的近路》中,平缓的节奏和反戏剧化的叙述都是她电影的主要调性,用她自己的话说:
“To see if you could get tension by basically not delivering the heightened moment”(看看在基本不借助戏剧性时刻的情况下,能否获得戏剧张力)
这也是有些观众或多或少会对她的电影感到晦涩的原因。不过在这部《第一头牛》中,雷查德似乎做出了一些调整。
片名指代的棕色奶牛几乎和Cookie同时来到这片土地,它成了当地的‘第一头牛’,严格来说,它的出现全凭当地总领的一己兴致——希望喝到英式奶茶。
雷查德给了这头拥有高贵血统的奶牛的登场以足够的镜头,某种意义上看,它象征着财富,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掠夺,和西进的那些白人一样,他们本不属于这片西部土地。它的出现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却给Cookie的设想和命运带来了转机。
贸易站的酒吧里Cookie和King-Lu再次重逢,森林的小屋中这对旅人的友谊再次生根,不像第一次遇见时那样狼狈——雇工和流亡者——这一次,他们的身份是烘焙师和商人。
得益于牛奶和King-Lu精明的头脑,Cookie制作的蛋糕为他们之间的合作换取了快速的财富积累,同时也博得了总领的关注,这看上去像是更大的机遇,但也预示着风险。
牛奶作为一种稀缺物资,对Cookie和King-Lu来说如同黄金,但他们必须以偷窃的行径换取;而总领作为资本和土地的既得者,在他对获取新劳动力的一番‘真知灼见’中,尽显资本家血淋淋的剥削态度。
雷查德在向观众展示美西部自然的图景和一对旅人朴实的友谊之余,无情地披露了资本主义形成初期的丑陋或曰美国梦诞生之初的缺陷,因为,早早在电影开始的序幕,雷查德就把这样一个美国梦的泡沫刺破,让我们预见了这对旅人的下场。
但同时,影片也因有了雷查德个人风格的注入,而又显得温和,且田园。雷查德精于雕刻一些自然且具有生活气息的时光,这些瞬间往往以一些细节填充,她把这些细节描述为‘或是杂务;或是生活中简单的重复;或是开放的空间’,这些都能够在《第一头牛》中轻易捕捉,尤其是Cookie在山野里搜罗一些食材和小屋中烹制蛋糕的瞬间;
当然也包括King-Lu邀请Cookie初到他小屋的时刻,Cookie下意识地打扫并拾掇起小屋的片段,你很难不为见证了这略显艰苦的生活中自然生发出的朴实友谊而会心一笑。
不仅说这段跨越肤色的友谊在这样一个充斥着荒蛮与掠夺的淘金时代背景中显得‘格格不入’,Cookie和King-Lu作为影片‘跳动的心脏’,也和传统西部片中的英雄式的男性形象大相径庭——Cookie身上淳朴善良、甚至可以说有些害羞的性格一改西部片中对白人形象粗犷与阳刚的刻板印象,而在对King-Lu这样一个中国移民的描绘中,雷查德也完全摈弃对有色人种的惯有偏见,放大了他身上东方人所特有的‘精明’,而且让我们能清晰地从他的谈吐中推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显然,《第一头牛》是雷查德在《米克的近路》之后对西部片再一次的反类型尝试,只不过不再是向西部片中的女性形象投以关注,而是以一对旅人自然而微妙的人际关系作为影片的驱动力,并且,这段关系的发展以柔和的节奏推进;以不经意的细节和人物的简单动作编排;并融入了西部土地静谧、未开化的自然光景和雷查德一贯对于人与动物之间特殊情感的观察,它囊括了几乎所有雷查德式影像的特质,但又不能轻易将它概括为雷查德对自我风格的复述。
因为能够看到这段关系以‘King-Lu的逃亡’和‘偷取牛奶被意外发现’作为两处分隔号,Cookie和King-Lu经历了两次分别的辗转,你几乎很难在雷查德以往的作品中找到这样的情节起伏,雷查德在此次与乔纳森·雷蒙德再度携手的创作中为《第一头牛》布置了足够的线索去发现埋藏其中的悬念和轻巧的幽默感。
同时,一向更倾向于使用环境原声而回避配乐的她,在《第一头牛》中穿插使用了小提琴和木吉他演奏的乐段,为影片里的自然光景和这对旅人的生活图谱添注了田园式的遐想,映照着他们之间互相信任、融洽到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友谊。可以说,从‘故事性’或是观看体验的角度去看,《第一头牛》必定是雷查德作品之中最‘好看’的一部。
而且,正因有了这股贴近自然的田园气息与雷查德温和的影像风格的糅合,她成功地让观众把视线从‘西部的荒蛮’和‘淘金的欲望’这些景象中抽离,转移到她所勾勒出的‘Cookie、King-Lu和第一头牛’之间的互动。她的镜头像是以那个时代中某个路人,也许是某个见证者的视角在展现她所截取的Cookie和King-Lu生命中的惊鸿一瞥,所以,即便她‘过早’地在序幕中暗示了观众这个美国梦所不可避免的结局,你却不会剧烈地感受到宿命的召唤;即便他们因偷窃牛奶的行径败露而不得不再度分别,踏上逃亡的旅途,你还是能够在他们第二次得以重逢的时候,忘却过程中的惊险,而庆幸于友谊之门的再度打开。
不管雷查德将她的角色置于如何艰苦的现实和边缘的境地,她总愿意在他们的眼神中保留一丝对美好的向往,像是她留给观众的一份温存——在《温蒂和露茜》的结尾,温蒂的生活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她不得不暂时和露茜说再见,观众却仍能直观地体会她与露茜之间情感的真挚和或许有朝一日能够重聚的企盼。
《第一头牛》也是一样,以King-Lu的一句:
“没事的,我们在一起呢
作为尾声,我们看到他和Cookie相依躺下,也许他们真的未曾再醒来,但那一刻弥漫而去的,是鸟栖于巢穴的温暖;是蜘蛛依于蛛网的安宁。
这部拍得很写实,那个年代拓荒者所寻找的就是兽皮,用于制作附庸风雅的欧洲贵族喜欢的河狸皮帽子。 影片将西部最典型的几种人演绎成故事人物,第一类人是具备技能的人,是被需求所带来的人群,只想老老实实赚个营生;第二类人是投机者,片中竟然塑造成中国人,他们是不畏惧风险的商人,具有丰富经历和犀利眼光,四处寻找商机,渴望成为暴发户;第三类人是当权者,这类人最怕被欧洲贵族瞧不起,而对阶层较低的大众却冷酷无情,这是这类人最重要的特征,他们占据着重要的资源和暴力机构,影片为了讽刺这帮人,把他们塑造成白痴;第四类应该是行侠仗义的人,一般西部片里主要应该是讴歌这类人,可这部西部片偏偏走了写实路线;第五类是土著,早年间的西部片都把他们塑造成杀人越货的野蛮人,这部也是另类地把他们塑造成当权者的炫耀对象。集合前三类典型人物,故事就变成,怕人嘲笑的权力者为了几桶牛奶杀了勤劳的劳动者和聪明的商人的悲惨故事。 第一头牛代表拓荒过程中,为了虚荣而带来的却未能发挥其效用的生产资料。实际上,人类历史中最为悲哀之处,就是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总是会存在这种无知又残忍的当权者,以及没有英雄的现实世界中可怜的牺牲品们。
而我喜欢这部的原因,还在于它把西方文明优越论的遮羞布撕得粉碎,把所谓的拓荒精神还原成人性本色,在西方傲慢与偏见的宣传背后,美国西部历史不过是累累白骨在内华丽包装在外的血泪史罢了。一直以来,西方宣扬自己的文明优势,包括冒险和竞争的精神、先进科学、人权和经济制度、消费主义,自己宗教信仰等。本片中嘲笑了美国这个暴发户当时在产业链中做低端原材料供应商的低贱面孔。所谓冒险精神刻在了无数可怜投机者的白骨上;所谓先进科学技术反而为众多混口饭吃的民众带来了无尽的悲惨命运;所谓人权或所有权制度,是当权者为牛搭的护栏罢了;所谓消费主义,不过是遮掩无知和虚荣的帽子;所谓宗教信仰,可能只是茶余饭后的夸夸其谈。
1、片頭威廉布雷克的箴言「The bird a nest, the spider a web, man friendship.」是第一頭牛(First Cow,2019)這部電影開宗明義的宗旨所在——情誼,或者用中國思想的語言來說,就是朋友倫。
2、原始人類為了生存發展,很快的就進入了以合作為內涵的社會運作中,因此,人除了是個體之外,還是群體的動物,是社會者人——故事集中在論語所謂「有朋自遠方來」的這個層次。
3、第一頭牛這部電影涉及了兩個人際關係的層次,一是朋友倫,二是君臣倫,由於電影中的兩個主角是光棍,並且隻身離鄉,所以可以說是沒有夫妻倫、父子倫、兄弟倫關係的描寫與基礎。在朋友倫和君臣倫(君者群也,指個人與組織、社會或國家的關係)的故事設計中,又以賤君臣的方式凸顯友誼之貴——他們雖偷盜牛奶,破壞社會的秩序性,可是卻無損於觀眾對他們的愛好和同情,因為盜亦有道,況且這小小的偷盜是起源於資源不足並且分配不均。
對Kelly Reichardt的《First Cow》可以有很多解讀,但歸根到底,這是一部關於兩個男主角之間的愛或友情的電影。本片能夠被分為兩大部分,在前半part之中,有時通過細微的刻畫——例如Cookie收留被追殺的中國人King Lu時,幫他蓋被子的動作,到Cookie早上醒來時,被子又很可能是被King Lu蓋回他身上的前後兩個鏡頭切換;或是於King Lu邀請Cookie到他簡陋的家作客時,攝影用上了以下的鏡頭來展現King Lu在屋外劈柴,Cookie在屋內打掃的生活化畫面,都漸「累積」起二人友情之中的純樸/單純之感。
這純樸/單純之感,也與Cookie本身的性格有關。他是那種見到蜥蜴四腳朝天,亦會順手將牠反轉回來的人;他是那種受到別人注意、讚賞他腳上的新靴時,亦會感到不好意思、並且將褲腳拉下來以便遮住腳上新靴的人;他是那種當別人於酒館外打架,自己卻肯幫這人看管著其小孩的人……Cookie天性善良,他像對待朋友一樣對待一頭牛(奶牛對他也顯得友好),並不完全因為這頭牛可以幫自己賺到很多錢;Cookie肯對別人付出,令他與King Lu的友情,並不只是維繫於金錢利益之上。
女導演Kelly Reichardt的作品,曾被《紐約時報》著名影評人A.O. Scott標籤為Neo-Neo Realism流派,她的影像語言克制,卻又有時顯得細膩。我們通過她過往多年的一些舊作——從那能夠看成是「衰頹」版《Easy Rider》、也是關於兩個男人之間情感的《Old Joy》,到也是以動物來作為關鍵角色的《Wendy and Lucy》,再到同屬於美國西進運動的大背景底下、卻又一樣屬於非典型西部片的《Meek's Cutoff》,都可發現導演Kelly Reichardt對漂泊、迷失的題材、角色特別感興趣。《First Cow》是Kelly Reichardt之前多部作品的一次「串聯」或繼承,兩個男主角都離開了自己的故土,並在各自人生軌跡得到相交的異地,因一系列的遭遇,彼此建立了精神上的聯繫。
電影前面,接近一個小時的劇情發展比較緩慢,幾乎可以用一句話大體去概括——Cookie在樹林中發現了被俄羅斯人追殺的King Lu,且暫時收留了他;二人不久於酒館再度相遇,並一起開始了賺第一桶金的計劃……影片的另一個非常重要角色——奶牛,於電影較後的時段才登場,而兩位男主角與這頭奶牛正式「發生關係」後,劇情便加速發展起來,甚至有了較驚險、令人會捏一把汗的情節。影片後段的追捕,與前面King Lu所口述的被俄羅斯人的追殺,似乎形成了對應的關係,且通過此段落,更於行動上表現出兩位主角性格上的不同——一個不怕冒險,另一個則相較軟弱、保守(King Lu敢跳下河逃走,Cookie卻在岸邊縮了回來)。
傳統的西部電影,很多都會有展現壯闊或一望無際之景色的鏡頭畫面。但《First Cow》給我們看到的視野範圍總是比較狹窄——像在樹林中、在室內、或通過窗框的「阻隔」去拍外面,甚至本片還採用了懷舊的1.37:1畫幅,來令到場景進一步被「壓縮」。電影中的兩位男主角於片尾想順著河流南下,搭乘快船離開(本片開頭對著行駛之輪船所拍下的長鏡頭很有意思地呼應了此結尾),但最後他們應該逃離不開樹林(二人相識於樹林,也死於樹林中)、逃離不到自己的命運;而1.37:1的畫幅,像是對二人的一種限制,且於電影一開始時,就定下了他們的命運(通過狗與小孩在片頭即發現到他們的殘骸,也可反映出這點)。
殖民伴隨著掠奪,於《First Cow》內,來自英倫的Chief Factor(由Toby Jones飾演)本應屬於「掠奪」的一方,但諷刺是,他從歐洲購買回來的血統優良的奶牛,其牛奶「資源」,卻被男主角Cookie和King Lu所「掠奪」了。Cookie和King Lu偷偷地用到Chief Factor的牛奶而製成的蛋糕或Clafoutis,賣回給他,但Chief Factor並未察覺得到;更諷刺是,真正發現Cookie和King Lu偷牛奶的,卻是Chief Factor的印第安人家僕——印第安人面對兩位男主角的這幕,可令人聯想到他們被殖民時所面對入侵者的畫面,可偏偏他要保護的對象,卻是Chief Factor這樣的殖民者。
本片比較重要的一個段落,是Cookie和King Lu送他們自製的Clafoutis到Chief Factor家中的那幕。於二人就快到達時,出現了一個讓我有深刻印象的橫移旋轉的長鏡頭,來將屋外二人的行走,和屋內人物的對話、反應扣連了起來。電影在此段落中,Cookie才正式說出自己的真正名字,而此段對白內提到的對海狸的捕捉,亦應該語帶雙關——海狸與印第安人、捕捉與殖民、時尚與掠奪、珍貴的牛奶與海狸皮……這裡實在能有太多的解讀。之後Chief Factor竟說到自己那頭奶牛所能被擠出的牛奶少(我們可以留意這時候兩位男主角的細微表情變化),並提議帶眾人去看他的那頭奶牛。當大家一個個離開時,鏡頭並沒有一下就切換到屋外,而是仍「留下來」,去對準兩位印第安女性(二人友情的展現,可呼應兩位男主角的關係)。
Cookie和King Lu送Clafoutis到Chief Factor家中並受到賞識的這段落,是他們在全片中最「高光」的時刻,打後二人的命運急轉直下,甚至像海狸那樣,被人追殺(Cookie曾受僱於捕獵公司,卻諷刺地於電影的後段變為被捕捉的對象)。躲起來的Cookie,後來似乎得到印第安人的收留,他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個既像中國人又像印第安的老人,在做著奇怪的動作(又是透過窗口向外觀察)。如此有點莫名其妙的一幕,可理解為是Cookie的幻覺或夢境,老人的動作像是與天地、自然的「對話」(呼應Cookie與奶牛的接觸、「對話」),並反映出不愛冒險的Cookie,對安逸、平靜生活的渴求(他曾希望有一天,能開到一家旅館)。
電影的結尾,兩位疲憊男主角躺於樹下休息,King Lu以為沒有人能發現他們,但幫Chief Factor飼養奶牛的僕人,卻有在跟蹤二人。這個僕人,可以說是本片中的一個較低調而又會引起觀眾注意到的角色,從他買不到Cookie自製的油炸煎餅那一刻開始,我們或已經察覺此角色,應該還會有「下文」。電影為大家留下一個既開放卻也已被定下的結局(因有開頭的鋪墊),這個結局雖然顯得殘酷,卻仍給當時荒蠻的西部大環境、險惡或「人吃人」般的資本主義財富累積的時代,帶來了難得而又有點動人的溫情。
女導演Kelly Reichardt到現在所拍的所有作品,基本上都屬於小成本製作,但它們絕大部分,會有著女性導演更容易展現出來的細膩觀察與刻畫。而她於《First Cow》裏頭,嘗試在後段加快節奏、情節也變得更加具戲劇性,可本片仍未「變質」、原有的風格仍在,整部作品還是於Kelly Reichardt的把握之中;她的手法依然是內斂式的(像Cookie的性格那樣),並且依然沒有強加太多情緒給觀眾,卻讓我們能夠繼續近距離地,去感受角色及他們的變化。
家里安装了个海信84寸大电视,看片室有如小影院;于是开始了每日一片的观影。本片是《时代》杂志推荐的2020十佳电影的第一名,慕名找来观看。 又是一名女导演的作品,简洁而朴素地再现了二百年前美国西部开发时代的历史情境。写了一个华人淘金者与白人厨师的友情,这倒是我第一次在美国片里,看到了一位这么正面、智慧、善良的华人形象,值得夸奖。 导演采用了4:3的老式画幅,叙事节制,情节却起伏引人。片头的引文“鸟有巢,蜘蛛有网,人有友谊。”,概括了主题。 耐得下心的观众,可以琢磨出影片的许多好处。
让人疑惑的电影。雷查德?还是雷查德贴牌的圣丹斯random guy?
#70th Berlinale#主竞赛国际首映。特柳赖德电影节首映。聚焦1820年代俄勒冈地区,白人“Cookie”和华人“King-Lu”之间的兄弟情谊,影片至多能算是“西部题材”,写西部的日常生活,两位“死得同穴”的准基友实在是讨喜(不过华人这个角色英语是太流利和没口音了点),有不少相当有趣的细节引人发笑。慢慢悠悠之外,视听风格还体现在常见的提喻修辞(部分代整体),还颇用了一些转移注意力的景深镜头调度技巧(门框窗框的使用等)。美服化道下了大工夫,摄影使用4:3画幅,相应地也更多地把焦点放在人物而不是风景上。华裔担任双男主之一的西部题材恐怕是相当少见。
4.5;仿佛是《昨日欢愉》的另类变奏与延宕回声,再次被凯莉·雷查德式的自然主义所打动。在被“封闭”的树林空间内始终有望向外部的目光(对应门窗框分割出的构图与视线),始终有资本力量的流入而影响改变着人物的命运,「第一头牛」成为窥见拓荒期经济结构和人员分布的支点——从两位男主具有商业意识的先期“开发”,到最终会被“主人”配对、被豢养。残酷西进历程以萍水相逢的惺惺相惜来呈现微末历史一角,不无温暖和幽默,荡漾着细碎的、浅浅的温柔,像踏过落叶地的窸窣,像火苗卷过树枝的哔啵,像水流曼过船桨的欸乃(日常拍得太好看了!),他们在广阔天地相逢并不曾互弃,在贪婪蛮荒之地寻求到互依,他们以血肉之驱与大地拥抱,呼应开头真是百感交集。
整部电影就像主角Cookie一样,腼腆、温柔,藏着不为人知的可贵才华,却毫无野心地只是轻轻地和观众诉说一段往事。人和人之间的友谊有个很难拿捏的度,雷查德的片却总是做得那么恰到好处,实在是太厉害了。“旧梦”重温!
仿佛串起了Kelly电影“宇宙”下的前世今生:《旧梦》已过十三年,穿梭于绿意间的老友们又重新回到了两百多年前,走上另一条路;Alia Shawkat开头的造型,出镜的Lily Gladstone,梦回《某种女人》;作为戏多的观众,很乐意享受这种自己因为发现点小线索而陷入的所谓“沾沾自喜”。最诚意的乐趣依然在于它对自然最温柔的注视和一种近似于肖像临摹般的生活描写,行之所踪,都充满着最简单的生动和不加附注的聚焦。会很沉浸于这两小时所上路的“启程”所发生的种种,以及犹如老友陪伴的直接,那就是最开始愿意关注和喜欢她作品的原因。
自然主义。简单的纯粹故事。弱化时空的历史性社会性。非常自然的表演。这类纯粹的元故事很仰仗导演的视觉化,就这个层面来讲做得是非常好的。
生同袍,死同穴,拓荒汉的柔情我们永远不懂。接近方形的复古镜头,牛挤出来的是乳汁也是人性温柔。这世道越来越魔幻了,中美两国人民只有在文艺片里才能不掰头...
人美心善的厨子小哥遇上向往田园的圈钱奇才,偷奶做饼是合作无间,流离失散仍情比金坚,可惜梦碎魂销一场空,徒留白骨成双叹无常
What is this 浪漫爱情电影??两个小时片长像二十分钟一般过去,并不是因为情节紧节奏快而感到时光飞逝,反倒是由于疏松沉静,如在林中徜徉,方向和标点似有若无——第一次瞄见进度条时影片已进行了四十分钟,我却以为连十分钟都不到。开头William Blake的引用,“The bird a nest, the spider a web, man friendship.”本片是以情为锚,筑了一个温暖的巢,又抖开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世上生存漂泊的旅人、在帝国与蛮荒间流动堆积的资本、赤裸的与穿衣的、土生的与外来的,都被那一点甜香系在一起。黄金是一场梦,而永恒的在无需商议地一同砍柴、扫地、洗衣、做饭里。牛被圈起,人已比翼飞。想看更多腼腆白男被魅力亚裔 sweep him off his feet(x
博尔赫斯说过,“它不受时间限制,不可计数,等于零,它是最后也是第一头野牛。”
那晚我梦见,在果冻一样的河里,和小猫击掌分享小鱼干
猎人争相追逐的海狸毛皮,早已是巴黎退潮的时尚。穷人赖以为生的奶牛乳汁,不过是贵族红茶的点缀。窃取土地的殖民者追捕偷奶的窃贼,失却文明的原住民好奇远处的文明。海狸数量锐减,奶牛即将成群,历史洪流到来之前,糕点的秘方被埋入地下。气味被奶牛记得,白骨被家犬寻得,只剩后世猜测他们的秘闻。
自然影像的新鲜生命力不逊于两位主角,或者说,当河流上的独木舟变作货轮,二人间的友情历经沧海桑田,亦化作了静谧而深邃的环境的一部分,雷查德将影像变作草木,深深扎根于主流叙事的边角,等候朴实诚恳的灵魂前来发现、欣赏。
雷查德总能将野性与温柔恰到好处地融合,这部新作在静缓之中隐伏着张力,简约小格局的文本与场景之中,蕴含着丰富而真实的影像密度。那些细腻的自然环境音与用心的服化道,足以令人沉入旧时西部。影片全然关注着个人,注视着两位异族移民间的挚朴友情与他们略显寒酸的野心,这是一次对小人物跌宕命运的深情凝望,展露出以往隐没于美国梦宏大叙事背后的残酷底质。传统学院派的画幅比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观者的视角,西部广袤壮阔的全景在影片中也基本缺席,时代背景与人物前史仅由只言片语提及,于是,重心便转移到了个体的生存斗争与互助情谊之中。男主被救后躺在木屋里醒来时的主观镜头被模糊了边缘,恍若命运投(头)下的阴霾。戛然而止的收尾联系片头后显得如此怅然,他们至终没能用上第一桶金,没能去往那片奶与蜜之地。(9.0/10)
4.5 这荒蛮之中的温柔太动人,就连最后那一点不可避免的残酷也化作了浪漫的永恒。
为什么说雷查德的电影是一种新的电影?因为站在前人白骨之上来反思我们当下世界的她,看待历史的眼界有了变化。一种纤细敏感的女性视角发现了一段伟大友谊和一个理想境界曾经存在的证据,影片为我们这些挣扎在资本主义时代的人考古出了一份关于资本原则必然死亡的证明,以及它的尸检报告。所谓《第一头牛》既是两个现代资本家的第一桶金,也是两个无产者最后守护的对象。他们是「NewMoney」的接生婆,同时也是被「OldMoney」驱逐的乞丐。牛奶越挤越少,面包也越来越没有了家的味道。像大自然里一切濒临灭绝的事物一样,这头母牛死于无法传承和延续。两个男人为了食物和财富凑到一起,最终被这片富饶的土地埋葬成为自然的一部分。从绝望到希望,雷查德的镜头衔接得如此美妙,整个过程在她营造的自然主义美学氛围里宛如一首绵长的叙事诗。
一部温柔的反西部片,暂时今年新片最爱了。凯莉·莱卡特实越来越娴熟了,故事不紧不慢,有浪漫也有伤感。剧情本身并不是特别复杂,却因为她一贯的写实处理方式,而更增加了些生活的味道,如回到那个年代。看外媒也不断cue《花村》,在视觉风格上,确实有些许相似。一个即残酷又温柔的故事,尤其那个结尾,很有余味。真的是很舒服的一部电影,也是今年比较少见的佳作。
A / 凯莉·雷查德构建“生态”的能力几乎超越了之前所有的作品。与其说她呈现的是一段单纯的友谊,不如说她更在意的是这种情感如何被嵌入了一段如花苞般尚未舒展开的历史时空中——就像片名一样,一个被悬置的开端。由此她的4:3画幅聚焦的便不只是两个主角,还有擦肩而过的人艳羡靴子的呢喃、蹒跚的印第安女孩的步伐、老人的木头小屋与门前的尘埃,更有森林中野兽的目光……如此种种都在这片尚未接入现代文明的界域创造了一个更内在的世界。在这一茂盛的力场中,影片的情感时间开启于砍柴与抖落地毯灰尘交织的二重奏,终结于两种呼吸的永恒。而穿越时空之后,那艘伫立着一头牛向我们漂游而来的船变成了嗡鸣的巨轮,这荒凉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4.5 不断想起《花村》和《希斯特斯兄弟》,但雷查德毕竟是雷查德,西部片里鲜有的男性形象,最终还是被她发现了。这是一个暴力肮脏的世界,但也有轻柔的细语,也有田园的陪伴。在雷查德的世界里,周遭的环境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似乎被注入了一些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