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双方的辩论充斥着哲学性,阐释与描述存在为何物似乎贯穿了辩论。
自身的存在该如何定义,是否需要通过连接一个更强大的他者(国家意志等)来意识和感受自身的存在,三岛呼吁的“天皇”是一个象征,它从某种程度上是日本的文明核心,如果抛弃掉“天皇”,作为具有本土意识的自我意志也会消散,为保持自身意志的存在性,他必须努力去追随这个大他者,在这个意义上他是民族主义的存在;与他相反的是影片中抱着孩子的辩手芥正彦,他所提到“解放区”核心并不是时间的连续,而是空间的产生的艺术,从这点看他似乎已经将自己从历史中拿出来,逃离时间的束缚,他不需要一个大他者来旁证自己的存在,他的存在在于自己的自由意志,所以在辩论中他强调了人类这个概念弱化了日本人这个概念,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存在即自身,是他追求的艺术等。
辩论双方的意识成长环境的极大差异性也隐含着二者的意志存在旁证(他者)差异显著,三岛成长于二战,日本的无条件投降成为美国藩属国,对一个正寻求世界在何方的十几岁的东方青年来说是灰暗的;而芥正彦的成长是战后的,即西方式的民主教育。在这个角度上,他们的大他者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方文化。
当一个人开始意识到自身的存在,自身思维的边界时,会寻找佐证自己存在的他者,或历史、或艺术、或宗教、或政治理念……并在意识到自身存在之后不断地阅读(广义的阅读)拓展思维边界,进一步去思考作证自己存在所依赖的他者是否是自身意志存在的他者。
阅读三岛的第一本书是《金阁寺》,那种通过对美进行毁灭来占有,并通过毁灭美然后将美更进一步的升华的欲念表达是特别特别吸引人的。另外个人很喜欢的导演北野武也是,在《凶暴的男人》、《奏鸣曲》等电影中,大多时候通过主角自我毁灭来作为影片的升华与结束。一场盛大的戏剧终归要谢幕,如果要让这场戏剧被历史所铭记并永存,也许得把戏剧核心人物毁灭(即让他在伟大中结束)。
借用影片中与他通信的僧侣所描述的感受:三岛由纪夫的眼睛总是闪烁着光芒。
不能傳送視頻評論 也算是豆瓣電影相較於某乎最後的「儀式感」吧
五十年後 這段影像得以紀錄片形式見光 和三島由紀夫這樣的世出天才一樣難得 愚鈍如我 只得待到明年今日回爐重造轉世 再續前緣十日談 看了三遍半之後 在這裡留下一點『時間』的印記
有些人活著 和死了沒啥區別 這一世常態 見怪不怪少見多怪 半死不活的 更嚇人 朋友圈裡的墳頭蹦迪天天進行 你以為牠活著 其實早被地縛靈了 還有半夜裡恩將仇報詐屍還魂的 比35年前的少女Halloween還瘮人 知書未必達禮 情深卻必然緣淺 我並沒有我的介錯人 連太虛幻境黃粱美夢裏也沒有 午時三刻 預備再看一遍 「#三島由紀夫最後的辯論 」 據說今朝魔都某些地方『下雪』了 呵呵 我的短袖 繼續倔強 倨傲在線 我的太陽花和鐵柱 都繼續火滾熾熱 支配我的肉體的 不是乳房與陰蒂 是太陽與鐵 是金閣寺的春雪 在豐饒之海 我的國裏 我自由自在 所向披靡 欣欣向榮 日日維新 孤獨終老 萬年青春
這是三十九年目我聽過最酷的「馬鹿野郎」(進度條一個小時開始) 這一段真的看哭了 一點都笑不出來 半世紀前的世界 是語言「還有用」的最後一個時代 這是一個沒有鍵盤俠擼起袖子就「豁上」的世界
進度條進行到一小時零三分 私以為 紀錄片就可以結束了 畢竟該講的已經講完 真正的辯論已分涇渭 接下來的四十五分鐘就轉軌轉檯轉軚到「太陽與鐵熱情熔融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相位了
11月25日是三岛由纪夫的忌日,今年是他逝世50周年。
在自决的前一年-1969年, 三岛受东京大学(东大)教养学部的邀请,参加了这场同东大学生团体“全共斗”的辩论。
那正是二战后政治民主运动勃发的年代。就在这场辩论的前一年,法国爆发了“五月风暴”,捷克斯洛伐克爆发了“布拉格之春”,美国爆发了“黑人民权运动”。在这个民主思想盛行的时代,日本的各种政治斗争也开展的如火如荼。“东大全共斗”就是一个源自日本最高学府东大的反帝国主义、推行共产主义的学生团体。而三岛由纪夫,却是旧势力代表-天皇和神道的绝对拥簇。
这场辩论,说白了就是立场相反的极左和极右两股势力的强势对决,新旧思想的强烈碰撞。
在他接受辩论邀请的消息传开后,顿时有传言说他有可能在这个辩论会上被暗杀。三岛创建的政治团体“楯之会”的成员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头目去送死,都纷纷要当保镖陪同。而三岛却大手一挥制止了他们,自己怀揣一把小刀以便受辱时自决,穿着一件黑色保罗衫浅色裤子,裤兜上别着墨镜潇洒地只身前往东大,颇有关公单刀赴会的豪迈。
刚到东大,三岛就被东大学生给了个下马威。駒场学区900号教室入口贴了一张三岛的恶搞涂鸦海报,说他是东大动物园特别陈列品-“近代大猩猩”。三岛非但没生气,辩论时还拿它开了玩笑,说自己这个“近代大猩猩”,还要努力成为更优秀的“近代大猩猩”。
当天去了1,000多人,900号教室一楼二楼座无虚席。要知道三岛那个时候43岁,发表了几十部作品,可谓功成名就的社会名流。这个身高只有1米64的小个子中年男子,却被评为日本头号潇洒(dandy)男士,名次居然排在黑泽明御用男演员三船敏郎前面,无论在文学界还是社会界,三岛都有着一等一的影响力。然而那天除了记者、便衣警察和偷偷混进去的三岛手下,这1000人中的绝大多数与其说是想要亲眼一睹三岛风采,不如说是想狠揍三岛一顿看他出丑的敌对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三岛毫不动摇。轮到他讲话的时候,他目光如炬,仿佛诸葛亮一般舌战群儒,一脸平静认真地论述自己观点,时不时夹带一点小幽默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轮到学生讲话的时候,他坐在一旁一边仔细听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他这个人有一种魔力,就是你可能不同意他的立场、政见和思想,但你还是忍不住对他充满敬意。在这场辩论里,三岛全程都是非常礼貌耐心地通过阐明自己的观点来说服学生们,完全没有一丝的咄咄逼人或者高高在上。他从不打断学生的讲话,自己发言时也不说任何让对方困扰,压迫对方的话,反倒是东大这群学生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唇枪舌剑、毫不留情地各种挑衅。要知道论资辈,三岛在这群出自日本最高学府、全国最优秀的青年面前完全不输。他爷爷、父亲都是东大毕业,自己也以学习院高中首席的成绩考进东大法学部,毕业后进了大藏省(相当于我国的财政部,国税总局),不到一年便辞职全职写作,随后成为顶级小说家。也就是说,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按理都要叫三岛一声学长前辈,却依旧敢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他面前卖弄那点可怜的学识,殊不知以三岛的水平要驳倒他们就跟从小孩子手中抢糖一样简单。
或许是被三岛的大将风度所打动,辩论主持人,一个叫内田的学生不小心在发言中尊称三岛为“老师”,惹得大家狂笑,三岛在一旁也忍俊不禁。另一个狂妄不羁的名姓“芥”的学生怀里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小女儿,伶牙俐齿地把三岛怼了个痛快,因为不爽还中途离场了。50年后这位芥先生已是70几岁的老人,称呼三岛时还依旧用蔑称“那家伙”,却因导演拍摄这个纪录片时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在接受采访时骂了导演一顿,说“你对这场辩论就这点一知半解还敢拍,三岛实在太可怜了”。看了成品后才黯然说“这下可算可以慰藉三岛的泉下之灵”。
这场辩论的结果虽然以双方平行线式的无结论而告终,在学术界和社会都引起了极大反响。
除了几位当事人的论著以外,学术界还有很多分析的书籍。关于辩论内容,纪录片里节选了双方关于“自我和他人”、“认识与行动”、“人类与自然”、“时间与空间”、“天皇论”这几点的辩论。由于我对于哲学、社会学的理解都极为浅薄,加上三岛和东大学生辩论时的语速快,用的生僻词多,再加上没有字幕所以听得云里雾里,对他们的辩论内容也似懂非懂。印象中较为深刻的发言有以下几个。
一个是三岛说他不会在无原则、无前提的情况下反对暴力。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观点来看,他从未反对过暴力。目前左翼的“反暴力思想”无非是钻了学生们厌战思想的空子。什么意识形态啊,逻辑论理啊都无所谓,只要眼前的秩序得以维持就足够了。要维持秩序就要有警察,有了警察,不同党派也可以握手言和。也就是说,否定暴力,也就否定了权力机关-否定了国家的存在。可他又说,自己同时肯定“不合法的暴力”。正因为不合法会受到惩罚,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处决自己。
依旧是关于暴力,三岛说警察如果觉得你们是疯子,就没有使用暴力的余地。然而警察之所以对你们使用了暴力,是因为承认了你们主体的存在。关于“自我”和“他人”的关系,就是强行承认对方主体的存在,建立一种不物化对方的关系。然后他引用了萨特的《存在与虚无》的“被束缚的女性”的解释,说之所以这个让人觉得很有eroticism的意味,是因为被束缚的对方意识被封印,无法进行“主体”式行动。因此Eroticism是一种欲望,而不是一种关系。“自我”和“他人”能产生关系,是因为二者之间存在了(主体意识上的)“对立”和“斗争”。自己过去和大江健三郎一样只专注于写eroticism的作品,但现在却想要写进入某种(“自与他”)“关系”的作品。这样一来,对立就无法避免地产生,自己也就不得不创作出关于“他人”的幻象(illusion)。
再者是关于“天皇论”。对于“天皇”这个词,三岛与其说是具体化到某个人(比如当时的昭和天皇),不如说天皇代表了一个在沉淀到社会底端的“共同意识”,一种传统精神,代表了他所信仰的日本文化的能量源泉。最后的最后,学生们问:“在‘反美’这个意义上我们的意见一致,你要不要和我们共同战斗?”,三岛笑着回答:“辩论了两小时你们终于跟我提了天皇。就留下天皇这个言灵,今天的辩论就到此为止吧。至于你们要和我共同战斗的邀请,虽然很具诱惑力,但我拒绝”,说完在掌声和笑声中走下讲坛。
我是三岛文学作品的热心读者,但也正是因为三岛而反对那些有影响力的人过度关心政治。
我个人不喜欢讨论任何关于政治、宗教和社会热点问题,一个是因为立场不同,这几个问题很容易引战又吵不出结果;另一个是因为自己对这些问题都是一知半解有很多知识盲区,却很容易通过无谓的论证而陷入固执己见的泥潭里。
我这样的小透明讨论不讨论这些问题其实都无所谓,然而有很多有影响力的人却漠视自己的声音可以传播很远这个事实,对很多道听途说、偏听则暗的问题片面解读、肆意扩散。所以我一向认为一个人越有影响力,就越应该对政治这类高深难解的问题谨言慎行。
作为一个当时极有影响力的人,三岛走得正是我反对的方向。
当然三岛对于政治、宗教、社会的理解显然要比大多数人深刻得多,并不属于一知半解的范畴。此外尽管我对于三岛的很多思想、观点都无法接受,甚至处于反对立场,作为他的读者我也理解他为理想献身的这种信仰。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如果他没有这样对政治过度关心,也许他就不会死。
作为读者,面对自己喜欢的作家选择这样一个结局是一件非常非常难过的事。他在为自己信仰献身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想到他的读者有一天看到“市谷”这两个字会心痛,也不会想到他的读者怕再看到他死后的照片而不敢搜索他的名字,也不会想到50年后的今天他的读者从这部纪录片重温他的音容笑貌时会泪如雨下。
然而为了不做他国的奴才走狗,他以死明志号召国人自立自强,所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奔马》里勋的结局。
「日の出には遠い。それまで待つことはできない。昇る日輪はなく、けだかい松の樹陰もなく、かがやく海もない」。(粗糙自译:距离日出还有很长时间。可是等不了那么久了。眼前没有气品高贵的松树的阴凉,也没有波光闪烁的大海。)
不知道聪明如他,是否预想到自己为改变世界而牺牲性命,而世界却没有改变这个残酷的结果。当然,理想主义者的伟大之处也正在于他们从来不计较结果。
看這部片的契機萌發於同舍友夜談三島和太宰。隔日舍友去看了,我也緊隨之後。雖然所涉與日本文化相隔甚遠,但所幸彼時彼地的思潮似乎呈現某種共性,各位採訪者與旁白闡述詳盡,理解起來並沒有預想中那麼難。
不得不説,和全共斗和楯之會的學生們相比,三島的語言藝術與處變不驚的態度令人驚歎。從他開口的那一刻起,這個辯論的走向就已經確定了。緩解氣氛的自嘲,捕捉共性的敏鋭,簡繁得當的回答,都展現出三島(雖然事後知道有人在“暗中保護”)不是孤軍奮戰,而是鶴立雞羣。除了那位搞實驗劇場,帶娃辯論的芥正彦,其他人相形見絀。
第一個印象深刻的議題是暴力。芥正彦話“gaak ming”即打破原生產關係,把事物與主體一併從舊秩序中解放。三島則認為,客體無法脱離目的論而存在。即對於客體而言,原生產關係是其本質,因此客體無法從它自身解放。湯匙自被造出來就被賦予了“把食物送入口中”的職能,東大教室的桌子即是給教授使用。關於講桌作路障那段我不太記得了,按下不表。
芥與三島都承認暴力的必要,持相反意識形態的兩邊註定要訴諸於暴力。不過芥會認為,暴力是創造失序的手段,同時也是失序本身。這種觀點和Artaud等人十分接近,感覺芥應該看了他的殘酷戲劇。而三島例舉沙特,認為不同於由客體表徵的色情,暴力是主體之間的行為。捆住的赤裸女郎是色情,但是警民對峙是暴力。此處與三島開頭言論照應:對學生使用暴力是正當的,而對待非理性個體,諸如瘋子與精神病人,才應該悉心照顧。從我的觀感來説,這場辯論中有着大量avant-garde和存在主義的影子。但也顯然,把芥與三島粗暴地劃分至這兩個陣營,是十分不妥的。
第二個議題是空間與連續性。隱約記得芥的觀點明顯受到了彼時後結構主義影響,贊同空間的主導地位與其非連續性。三島則相反。他舉例説,現在正在抽的煙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經歷過生產,運輸,銷售的過程,這就是時間。三島這個觀念和他在上個議題中的目的論主張非常一致,煙產生出來到被吸食的過程就是煙存在的體現。這種觀點十分接近海德格在《形而上學導論》中批評的舊形而上學以及德里達所批評的邏各斯中心主義。深感同一時代下各地思潮的相似。
第三個議題是文字。文字的存在也是六十年代討論的核心,譬如傅柯《詞與物》,德里達《論文字學》,《結構,符號與遊戲》等等等等。本以為三島與芥能夠像60年代法國人反對索緒爾的巧思一樣,對文字與語言的存在提出點新東西,但遺憾,我沒能把握到什麼比較有趣的觀點:什麼是”文字最後的時代”?為什麼覺得文字這個媒介這麼重要,以至於三島會説希望能用文字與全共斗成員辯論?為什麼全共斗的人説三島已經用自己的作品傳播觀念,就別再用言語蠱惑大眾了?書寫與話語的關係是什麼?
第四個議題是天皇。如果説前面議題都在玩法國人玩剩的,這個議題就讓我眼前一亮。《人間宣言》後,天皇何去何從?感覺按照三島的想法,天皇指稱着某種日本文化的同一性,他相信這種指稱關係是確定的,單一的。而芥則認為,天皇與這種同一性根本就是任意的,三島所説的那種單一意指可以根據語境的變更而變更(譬如移民,主體的變換)。而三島強烈反對:哪怕語境變換,去了外國,我依舊能在街邊的櫥窗中看見這個東亞模樣,操着日語的自己。
當然,問題不止於此,但對日本文化所知甚少,就不買弄了。
在东大驹场900号教室,三岛由纪夫就“暴力”发表了其独道的见解,他抓住了这个言语,这个与东大全共斗千人仅有的共识,揭开了一场超越时空的辩论。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是与东大全共斗正相反的人,可他还是力挺了东大全共斗动用“暴力”的行径,并且贬抑了政府向学生动用“暴力”时所表现的矛盾。他首先声明,自己从未反对过暴力,这一点在他的作品里已作充分的表明。因为无限制、无前提地反对暴力,在他看来,是一件自缚手脚的决定,任何置身体制之外的老百姓,面对无可奈何的事件,若想付诸行动,只有非法行动不可。更何况,不顾时局的暴力反对,只会着了在日GCD的道,对此他极为厌恶。接着,他解释道,之所以肯定东大全共斗的安田讲堂攻防战,是因为东大学生的反智主义很好地挫伤了日本知识分子的理智主义,后者直到今天依旧相信,思想与知识能够付与他们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使他们高人一等、主宰一切(也许三岛十分痛恨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不过,至于是东大学生运用其过高的智慧反抗迂腐的知识,还是其过低的愚蠢淹没现存的知识,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他贬抑政府的理由,大致有二,其一,政府一方面声称东大全共斗的学生们都是疯子与神经病人,一方面又用合法的暴力镇压他们,那么政府究竟是把学生作为需要看护的客体对待呢,还是把学生作为平等的主体对待呢?如果基于前者,这样的做法就是非人道且丧尽天良的,若是基于后者,那么就表明政府也肯定了学生的主张,而如今又当又立的姿势,实在让人汗颜无地。其二,则是无能的自民党一味地想要恢复明面上的秩序,而不顾动摇秩序的矛盾本身,这样掩耳盗铃的绥靖做法过于幼稚可笑,三岛对这种“毫无道理的秩序”表现出了极为嫌弃的神色。(没想到三岛也是一位追求真物的性情中人)……
三岛由纪夫与芥正彦的对决可谓整场辩论中最为冷静的高潮,他们就诸多概念进行了讨论,就连场下的全共斗成员也厌倦了他们冗长拗口的措辞。在我看来,其中最为关键的议题果然还是“时间与空间的持续性”这一项,既然所谓的解放区(即展现革命决心的一种方式)早晚会被政府镇压,那么它的实际意义又在哪里呢?解放区所呈现的力量是一种基于后现代无限否定的色调,却没有任何能够取代现存空间持续下去的能力,那么,创造这样的空间难道不是一个徒劳无益的行动吗?空间迟早会在时间中衰退,所以才要力图建立一个可以持续的空间才能在历史中不败,三岛由纪夫对于学生脱离目的论的稚嫩做法提出了反对。而芥正彦指出,解放区与任何有关时间的概念无缘,它象征着清醒之人对堕落之人的审判,这是一种瞬间的、爆发性的精神力量,其在乎的是过程中的启蒙价值,而不是实干家的目的论。即便解放区作为实际的空间消失了,这无非是在说明,堕落反噬了清醒,却不能说清醒之人的作为是无价值无意义的,所谓革命,就是要颠覆先有的所有关系和位置,并从中找出先前尚未发现的可能性不可,而像三岛这样抱着既定目的而行动的人,依旧挣脱不出历史的牢笼中,其要么原地踏步,要么回到过去。芥正彦对三岛由纪夫非常失望,他本以为身为小说家的三岛,也许会理解自己的想法。……
痛恨亲美右派的三岛由纪夫,却与无政府主义的左派横有一道不可磨灭的沟壑,那就是象征着日本精神的“天皇”。对于三岛来说,自从天皇亲手授予自己一块银手表,并亲眼目睹了天皇久坐不动的庄严与神圣之后,“天皇”便不单单是德意志于海德格尔的精神实体,它使得三岛经历了超越空间的宗教体验,使得他甘愿降伏于日本人的局限中,并从中汲取愉悦。然而,昭和天皇亲口言及的《人间宣言》打破了凝固的时间,三岛一面对现存的天皇感到不满与屈辱,另一面又如孩童执拗在“天皇”的概念里,正如他自己所说,“既然生也是日本人,死也是日本人,那么信仰天皇便是一件理所当然,不可改变的关系。”这种程度的隔阂,如同逻辑实存主义与基督教、世界主义与民族主义一般不可调和。不过,在这场辩论中却呈现了一个极其吊诡的场面,反倒是站在“天皇”一边的三岛更加持有实用主义,而持有革命思想的全共斗却洋溢着飘忽不定的梦幻色彩。
完。
一部隐秘而又高超的fxs主义宣传片,至少在导演笔下,不管在辩论层面和人生选择上全共斗已输于三岛。三岛赢了辩论,却输给了时代,但最终给日本极右翼留下了一笔近乎完美的精神遗产。可以预想,三岛由纪夫的幽灵还会缠绕日本乃至全世界上空很多年。
第一,为何要重新讨论已经解体五十年的全共斗?阶级矛盾尖锐必然会带来政治极化,对于日本极右翼来说,日共这样愈来愈趋向于保守化的左翼已经不构成实质性的威胁,而像全共斗这样的激进左翼则在意识形态上对极右翼构成了直接挑战。这部片子即为回应这种挑战。
第二,纪录片的问题在哪里?纪录片中讨论天皇问题一段,全共斗对天皇的批判软弱无力,比如似乎有一段是说天皇生活方式很腐朽,那完全可以找一个更理想主义的天皇,甚至是把天皇的神格直接抽象出来进行讨论。完全回避了左翼对天皇制和军国主义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批判点,(批判点详见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国家与革命》和葛兰西的《狱中札记》中所说的“消极革命”)。反而把共产主义和fxs主义都归结于对现存秩序的不满上。
第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当时参加全共斗的大学生本来就没想的很明白,而只是在反战的大潮流下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左翼,成了三岛眼中“缺乏独立思考”的人。三岛对于单纯反战理论的批评点是,只盲目地反对暴力却不考虑现存秩序是否合理会沦为现存秩序消极的保卫者。第二种可能就是导演高超的意识形态输出技巧了。第三种可能跟第一种有点像,就是二战的惨痛教训让青年明白三岛的路就是重新再走一遍二战,因此完全不认为三岛的理论是可行的。所以三岛在左翼学生眼里不过是沉浸在“天皇神国”和“万世一系”幻想里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或许对当时的左翼学生来说,应对更主流的丸山真男要比应对三岛更困难。
第四,三岛是天皇主义的魂魄,也是天皇主义的奴隶。片中唯一一个对三岛的逻辑产生直接挑战的是一个有点像情景主义的解构主义艺术家芥。问题是靠解构和艺术是无法完成对现实结构的革命的,这也许是导演放心地让他出现在纪录片里的原因。在参加辩论的双方当中,木村成为了一个平庸的公务员,还有一位当了大学老师,芥在观众眼中实际上成为了一个个人主义的艺术家,沉浸在自己的革命世界里。导演似乎暗示了全共斗这些人无法指引日本未来的道路。
而唯一在三岛这里,导演借三岛之口说出了“民众”两个字。暗示三岛为民众的理想而死,成了理想主义同时是民众所期望的日本精神的化身。导演似乎想说:既然五十年前青年选择了全共斗而不是三岛,三岛自杀,然而全共斗却迅速陷入分裂和失败,并没有给日本带来真正的出路和希望。那么今天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试一下三岛的道路?影片所传达的信息和倾向同时令人担忧。最后,ps.三岛和全共斗成员的风度翩翩很值得学习。
本以为会是保皇派三岛大战极左学生,没想到整个辩论几乎没有谈社会议题,而是温和、尊重地探讨人与他者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时间与空间。60年代的运动真的是以一种先锋艺术、一种身体力行的前沿探索的方式在进行,这是那一代知识分子和青年的不可再复制的激情与浪漫。 尼采说过,“唯有在审美意义上,现实和此在才是永远合理的。”三岛真是将生命活成了美学的典范。 因为那份纯粹的激情,真诚,探索精神,政见迥异的双方并不视同水火,而能惺惺相惜,结下深厚长久的情谊。 既然是一部由辩论录像和访谈构成的纪录片,就摘抄若干震撼的句子吧: 青年芥正彦:历史是名为可能性的空间,是自由。但一般人在遇见自由时,总是会败下阵来。因为我们已经适应文明所带来的习惯。 老年芥正彦:而最后他死了,让我觉得,“该来的就是会来,太好了。”因为他得偿所愿啦,把一场绝无仅有的大戏给演完了。 桥爪大三郎:运动无论成功与失败,都有结束的一天,但结束后,那些参与运动的人还要继续过活,社会也持续在运转。参与运动的结果,可能会是挫折、失望备受打击,有的人的人生甚至被打乱,有些人会认清运动是有极限的,不再觉得运动很伟大……我觉得并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要怎么走都行。但是必须要记住曾经发生的事才对……如果你活下来了,并且必然要面临失败,那就应该思考失败之后该做些什么。 那一天,900号教室满满都是热情,敬意,与语言。自己要如何与这个世界对峙?要如何活着?他们诚挚地以语言交换意见。 就算时代在变,想要改变世界的热情永远不会消逝。我们需要的是,热情,敬意,和语言。
历史的烟云逐渐远去,面对别人,那段往事逐渐从不敢提起变成不愿提起。永远铭记,永远保持热情,永远心怀敬意。
人生50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
不談立場,也無關主張。他是時代劇場中光芒耀眼無法忽視的演員,一個超級巨星。
那个叫芥正彦的老哥,辩论的时候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直到五十年后依然站在三岛的对立面。不过冲着他一口一个“你国”,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听他们辩论的内容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硕士时代研讨会的现场,这些在日常对话中根本不会用到的词汇,在那些探讨的语境里却是家常便饭。作为“主演”的三岛璀璨夺目,他的一生直到死亡都在贯彻着某种表演。对于存在、生命、权力等等话题各抒己见,热情洋溢的学生们就像太阳与铁。看着当年那些参与的人们年老时的样子,无法想象三岛如果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对他的美学而言,让生命就停留在45岁的壮年未尝不好。
紀錄片本身的形式中規中矩,但使用的內容真是金句滿滿。三島由紀夫能理解青年對體制的憤怒,一線之隔只在於三島相信天皇(非世俗化的)的力量,而青年更加的無政府主義。相較起三島對於傳統精神的捍衛,芥正彥對於藝術/革命純粹的嚮往讓人共鳴,他的時間是班雅明的新天使瞬時時間,他活在另一個神聖世界(革命沒隨線性時間失敗),高度的純粹與批判現實的虛偽。三島討論「語言」本身的問題依然讓人動容,我們如何更新語言,如何讓「語言呼喚著語言,生出翅膀在此處飛翔」。革命不只是回到既有語言結構的框架,再度回到主客對立的二元結構,更多是呼喚出改變語言的潛在力量,這也是藝術/詩儘管無用但卻極其重要的原因
很震撼的辩论影像,但是的确也很像在上大课,因为听着听着我就走神了。芥正彦真是绝了,登场举个娃娃,中间给三岛借火,最后说“无聊我先走了"。#hkaff18#
「热情」、「敬意」与「语言」,如何与这个世界对峙,如何活着……还有如何接受“被这个世界打败”。「我」就是证明。
“革命は最も純粋な詩です”芥正彦型爆
一边是信仰革命的左翼全共斗,一边是刚写下文化防卫论、反革命宣言的三岛。讲台上的三岛在腹部藏了受辱时自刃用的短刀,台下既有楯会的“护卫”,也有全共斗的防守,教室外则是拿着ゲバ棒的民青,日本刀对ゲバ棒的大混战仿佛一触即发。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台上确是双方通过“语言”的严肃辩论。全共斗个性张扬的芥正彦抱着婴儿,一边与三岛论战,一边又给他点烟。在这辩台上,既有双方硬的精神、热情、发言,也有软的婴儿、对彼此的共情与尊重。真是一场不可思议的讨论。
三岛抛出的问题,50年后还在阴魂不散
我就寻思 当今时代的年轻人就算一丢丢「热情」都没有了 但是连一个完整的中文译名都不配拥有吗
文本上重读历史课,对60年代运动和三岛有了解的朋友在内容上其实找不到很多新货了。有趣的是那个辩论的状态,但也得谨防过于理想化怀旧当时的政治氛围(说了那个讲堂是一片为数不多的中立地带,而且三岛也非普通右翼)。结尾的“热情”纪录片导演模棱两可地带过去了,所以也要扣分,你就不敢得罪下当代日本年轻人他们都是被去政治化的消费者吗?豆瓣中文译名直接把东大全共斗删了,超级差评,没有对手的战役是个啥啊?
さよなら 僕の 友だちさよなら 僕の 友だち
@百老匯電影中心 几个议题都很有趣且范围很广,第一段有种令我顿悟的感觉,第二段即使有些概念没有接触过,但是也能使观众感受到思辨的魅力。/看本电影让我回想起了大学时候一位老师的罢课举动和某个已经被和谐了的微博号,这也是我最后两次在自己所处的环境里感受到“热情”的时候了。/不同于近年来只从立场出发,想方设法地使用歪曲事实和闭目塞听两种方法来攻击对方的“交流方式,这场辩论双方即使观念部分不同,也能做到心平气和、基于事实和个人观点进行辩论,这一点也是令我感慨万分。
思考、行动,“那是最后一个语言本身作为媒介仍具力量的时代”,影像忠实纪录了最终均告失败的对立双方,作为抗争的人,他们都已存在于历史。如今知识人在无处不被监管的网络上试图领导意见,犬儒的现实生活被荒谬与无力感包围,连存在主义都被遗忘,民族、革命就愈加沦为口号,比起新时代的牢笼,影像中的他们是幸运的。
难以想象如此极端政治立场的双方也能彼此尊重谈笑风生 多好的时代啊(可是最后他们都输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两岁小孩上台同三岛辩论,周围的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奇怪,中间甚至还有人去逗小孩。——这一幕对当代人而言几乎要算是文化奇观了,它也提醒我们从前的人曾经有过、如今却很难复现的生活的多重可能性。他们的辩论比我想象中的要抽象得多。看完对三岛由纪夫之死有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在三岛看来,嘴巴根本无法触及现实,只有双手才能介入政治。对于一个东亚的作家而言,这一反思精神及其强大的组织和行动能力都令人惊叹(也是我要走的路)。可惜他的文学意识还是使他太过缺少耐心,并对现实作出了极其错误的浪漫化的判断。
“革命是壮大的诗”,出自当年和三岛对谈的芥正彦,作为或许是日本语境内最高水准的(电视台思路)纪录片,作品以三岛为轴,以表面上的左右论战来重新打开1968/69的历史缺口,思考日本社会与政治的重大命题,同时全共斗/楯の会则成为某种背景事件(包括败北的草草叙述,都令人不满)小熊英二的评论最软!内田树是我在推特上关注的左派大叔!不过媒体(电视)奇观与革命的关系耐人寻味,和他们69年的同事相比,电影版的当下访谈都过于无趣(比如69年那些被刻意扣出来的手和姿态的特写)。难怪芥也说:这是语言作为媒介来战斗的最后的时刻/可以对照古畑百合子如何以三岛自决为她著作引言的第一段。本片题词是国宝级的赤松陽構造。
几乎全片都弥散着三岛的个人魅力我相信三岛本人是不关心政治的,他最为着迷的只是把他者被五花大绑后进行的最为猥亵的凝视。而这颗摇动着肉欲的他者,最后从被称之为“天皇”的巨物变成了一个代表绝对不可知的死亡的空洞。把自己富于美感和权力意志的肉体付之一炬,他或许也同饭沼勋“一轮红日在眼睑内升起”一样,终于达成了一个作为行动家的目标。或许辩论的过程中,三岛迫切的愿望可能是同《晓寺》中的今西一样,把这座富于热情的千人的肉体之堂施以毁灭,再做着恶趣味的凝视吧。
三岛由纪夫的魅力,哪怕隔了这么多年,还是汹涌澎湃。两边其实心知肚明,事前火药味十足,其实一边是借super star造势,一边想怀柔收编。但三岛的态度依然真挚热忱,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在辩论中痛下杀手,但并没有。他极其耐心友好地交换彼此的不同意见,不厌其烦地阐述主张。某种意义上,只有同为艺术家的芥正彦是跟他相通的,所以他才会在了然彼此真正用意后撒手而去。所以当三岛自杀后,芥正彦说出那句“太好了”,着实恰如其分。